喜昭儀迅速從紗裙上扯下來一塊布條,抓過戚璿的胳膊就把那布條往上系,戚璿雪白的胳膊已經腫得老高一塊,喜昭儀一邊把布條系緊,一邊說道:“娘娘忍著點痛,臣妾這麽做也是為了不讓毒素擴散。”說完就伏在戚璿的胳膊上用嘴巴在傷口處吸出多余毒液。
棠棣深知喜昭儀是冒著生命危險幫自己吸出毒液,心中大暖,此時抽泣道:“喜妹妹,你可要救救我啊。”
喜昭儀說道:“娘娘,您保存體力,莫要害怕,太醫馬上就來。”話音剛落,太醫院幾個當差的太醫拎著箱盒急匆匆趕來跪在地上,身上還帶著濃濃的酒氣,愁眉苦臉道:“微臣來遲,請皇上恕罪。”宋山煜一腳踢倒了為首的太醫,怒喝道:“狗東西!怎麽當差的!躲哪去喝馬尿的?快去看看綺妃娘娘!”
正是除夕夜,幾個當夜當差的太醫聚在太醫院喝酒玩骰子,聽到消息後才匆匆趕來。此時嚇得屁滾尿流,慌忙打開了藥盒,哆哆嗦嗦從裡面掏出了黃色的粉末倒在戚璿的傷口處,又拿出一瓶解毒丸來讓戚璿服下。最後為首的太醫對宋山煜說道:“皇上,這毒恐怕入侵至骨,恐怕……”他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道:“綺妃娘娘的這隻胳膊怕是保不住啊!若不是處理傷口得及時,恐怕娘娘這條命……都保不住啊!”戚璿一聽自己差點一命歸西,當場拉著喜昭儀哭道:“喜妹妹,平日裡是我對不住你,這次多虧了你……”
宋山煜在一旁也大為感動,說道:“喜雲行動敏捷,反應迅速,頭腦清醒,舍身救人,勇氣可嘉,朕要賜你封號,以後你就是嘉昭儀。”嘉昭儀原名黃喜雲,身份卑微,很難再晉升位份,不過大齊內只有綺妃有封號,所以這樣褒獎喜雲也很合理了。喜雲不驚不喜地謝了恩,一群人又手忙腳亂地收拾著殘局,晚宴就這樣戛然而止。
宋山煜先安撫了懷孕的棠棣,又在移清宮裡陪了戚璿半宿。鄭玥今日受到了驚嚇,早早的回到了自己的寢宮歇息,章妤帝姬、六王爺乘著轎輦打道回府了,剩下的人都暫時宿在皇宮內。曲汾心知七王爺和晏如有話要說,早早就稟告了宋山煜晏如醉酒回宮的消息,自己悄悄在後院開了個小門。
孔明燈逐漸墜落,子城上空不再光輝生彩,烏雲遮掩了月光,大地一片黑暗,也沒有人注意到紫宸偏殿的聲音。風聲響起,吹得閣樓上的窗戶搖擺不定,發出“咚咚”的聲音。晏如想了想,終究怕引人注目,關上了窗戶後,摸摸索索著想要下樓梯。
宋山潛擋在晏如身前,見晏如不從,乾脆就將晏如拽進了裡面的屋子。樓下經常打掃,而這樓上的閣樓卻是灰塵滿布,晏如一進去就嗆了好幾口灰塵。只見中間一張鋪著稻草的紅木床格外顯眼,這是以往住持的寢間,所以有張床也不足為奇。晏如何嘗不想再和眼前的人多待片刻,於是不再掙扎,靜靜地等著宋山潛開口。
宋山潛說道:“察哈爾氏的軍隊太過散漫,且與我府中弓弩隊和衛正軍一向不合,這一年來我雖然著重整頓,但效果甚微。我若是整頓不好這支軍隊,就別想統領整個大齊的將士。我已經加快了步伐,可這短短一年時間,我能做的只有這麽多。”
宋山潛雖是這麽說,可在一年時間內能夠迅速扼住金錢走向和統領軍隊,實在不易,由此可見宋山潛的才韜武略。拋去恩怨色彩,晏如對他刮目相看。
晏如在屋子裡慢慢踱步,這桂花酒酒勁頗大,即使喝完了醒酒湯,暈眩之感卻絲毫沒有減退。晏如幾乎是強撐著灌鉛似的頭在與宋山潛對話。
“我問你,察哈爾等人,終究是異族軍隊,你用好他們是福,用不好就是禍。但他們最終會成為你心頭的一根刺,你難道真的就一點也不擔心他們逐步壯大,不把你放在眼裡?到時候你該如何收場?這一隻軍隊,就像是江水一般,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王爺,這些道理不用我來教你吧?”晏如停住了腳步,轉過頭來對宋山潛說。
宋山潛穩穩道:“你說的沒錯。察哈爾現在雖然內部混亂,但終究聽從我一人調遣。”
“衎,你本不該截殺了郭爾羅斯氏一族。”晏如認真道,在宋山潛與宋山煜的博弈中,她總是不自覺地偏向了宋山潛,也習慣用宋山潛的思維去審視當今的局勢。從前,她以為宋山潛受到身份的諸多束縛無法無法大展身手、勵精求治,也曾為他感到惋惜。可現在,他能夠翻手為雲,自己卻不能在一旁出謀劃策。晏如說道:“皇上本就盼望著蒙古軍隊內部互相殘殺,他坐收漁翁之利,額爾德木圖絞殺了乞顏氏,你屠了郭爾羅斯氏滿門,只會鬧得人人惶惶,軍心不安。”
“叛主之軍, 如何殺不得?將在軍中,君命有所不受,令行禁止,賞罰分明,這是兵家的常法,為將治軍的通則。我若是不屠他滿門,怎麽能殺一儆百、以儆效尤?又怎顯我易主之決心?晏兒,有一事我要問你。”宋山潛補充道:“吳有孫武,齊有孫臏,魏有吳起,秦有商鞅,皆禽敵立勝,垂著篇籍。晏兒以為,齊能有誰?”
晏如道:“大齊右丞相鄭善舉。”
“我不需要一個只會和稀泥的丞相。”宋山潛淡淡說道。
晏如說:“鄭善舉若是真的只會和稀泥,宋山煜也不必立鄭玥為後,你說他和稀泥,正能說明他的老奸巨猾,更何況,識時務者為俊傑。右相至今做了兩件讓我刮目相看的事情,一是禁止民間撲捉翠鳥,這說明他一直在抑製從前朝延續下來奢靡之風。二是他與我父親並沒有同流合汙,貪謀大量錢財,可見他並不為金錢所打動,在仕途上隻一心為民。這樣的人物,才是大齊真正所需。”
“可惜了,宋山煜並不完全信任於他。”宋山潛讚許地望著晏如,他放輕了聲音,說道:“你和我永遠想得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