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春行閣的沈蕎來不及用午膳便讓柳媽媽行針,之後隻覺得頭疼眼脹沉沉睡了一覺。
醒來屋裡靜的很奇怪,是明明有人卻不說話的那種安靜。
剛動了下胳膊就聽見了沈近山的聲音,“珍娘醒了?”
原來他已經坐著等了一會兒了。
“我有件大事情要告訴你!”他微微咳了一聲。
“後天你舅舅可能要見你,你早些起床,準備好衣裳首飾,不卑不亢恭倨得當就好……你頭上的傷好了嗎?”
沈蕎伸手摸摸額角包著的紗布,什麽叫恭倨得當?不聽還好一聽才糊塗呢…
“那天紗布能除下嗎?畢竟你舅舅好多年沒見你了,讓他看見不太妥當……”
柳媽媽剛要上前,沈蕎已經果斷的揭了下來。
這點傷算什麽?她有一次小腿被毒箭射中,因為缺醫少藥傷口化膿了,後來是用點燃的松枝生烤傷口才避免了更深的潰爛,當然也留下永久的傷疤……
現在沈蕎的腿是很完美的,連汗毛都摸不出來,纖細又柔嫩。
二老爺也是一驚,好沒好都不知道就敢往下撕,如今這孩子做事怎麽一副破落戶的樣子?是不是死過一回的人都會性情大變?
這是個沒法回答的問題,因為誰也沒死過。
“早就沒事了!”沈蕎滿不在乎的說。
“還是注意點好,畢竟在頭上……還有,你舅舅若是提出單獨要和你談談,還是拒絕為好……畢竟你也快十四了,他這麽多年不來家裡,說穿了和外人也什麽兩樣,此番不過是要進京當官了,才想著要用沈家的人脈而已,你一個小外甥女不過是他親近沈家的借口,知道了嗎?”
沈蕎笑了。
三個人裡,兩個女人說舅舅疼自己,一個男人說不過是如此。
“好,知道了……”
“那你好好養著,白大夫開的調養湯藥好生喝著,你也不小了,明年就及笄了……呵呵”
沈蕎覺得他話裡有話,但是他乾笑了兩聲卻不說了。
“這裡有兩包血燕記得每天燉了吃,你身子弱,得好好補補”
“多謝老爺……”
“你叫我什麽?”沈近山有些慍意。
“生了一場病後居然連父親也不叫了?這是同我生分了?記恨我了嗎?”
“父親,女兒並無此意”
沈蕎本無心觸惱他,隻怪她許久沒有喊過父親了而已。
父親,母親這些詞從她嘴裡說出來很是生澀,她也沒有辦法!
屋裡傳來極其輕微的摩擦聲,那是沈近山在撫摸那個黑玉扳指。
沈蕎對這種悉悉索索的聲音很敏感,當年她在秦巴山區腹地的竹山縣,為了奇襲一個密林裡的叛軍老巢,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裡濃霧彌漫,濕冷的泥地上爬過來一條五步蛇!她憑著超乎常人的感知力拔出匕首準確削掉了它的頭!
若不是這種天賦,她早就是個死人!
“你記住,你是我從小疼到大的女兒,我所做的一切從長遠來看都是為了你好!你即便不能理解,也不需懷疑……這金絲血燕是際兒從南洋商行裡買的,是暹羅康士山產的最上等貨,攏共五斤,兩斤給了你祖母,一斤留給你母親,剩下兩斤都帶給了你,每天喝著別辜負了我的心!”
說完撣了撣袍子便向外走去。
“小姐,這血燕當真是尚品!這麽大顏色這麽紅當真是少見!我這就讓人去燉去……”
松果扶她起來,
她從窗台上摸到那根梅枝條,在手裡掂了掂道:“送我去後面的小花園” 小花園左右兩個耳門,西邊的常年拴著不開,東邊的沈蕎讓松果守著,“不要讓人進來!”
她先打了一套意形拳裡的燕拳,覺得周身的血液都暢流起來了,再拿起梅枝條開始舞落塵劍法,每舞一次,都能感到身體被更自如的駕馭,以及精氣神的好轉。
“四小姐萬安,小姐說了,不讓人進小花園裡!”
門口突然傳來松果的聲音。
四小姐?就是小秦氏的女兒沈茵。
她來做什麽?
“這麽冷的天三姐一個人在小花園裡做什麽?松果讓開,我進去陪她!”
沈蕎收身而立,掏出帕子略微擦了擦汗。
“不行的,小姐說不能進……”
“你敢攔我?你是不是發癔症了?三姐什麽時候躲著我過,我們連衣裳都混著穿的,讓開!”沈茵的聲音帶著驕縱和吃驚。
“松果你聽不見嗎!”這是另一個丫頭的聲音。
主仆兩的口氣毫無二般。
沈蕎轉向門,急促而又很重的腳步聲,沈茵已經進來了。
“三姐姐你怎麽樣了?我剛回府,看了母親後衣裳都沒換就悄悄來看你,你可嚇死妹妹了呢!幹嘛叫丫頭攔著我不讓我進來?難道你是在怪我這幾天丟下你一個人?”
她打量著沈蕎,想不通的是一根普通的梅枝, 為何拿在沈蕎手裡卻有一柄劍的氣勢?沈茵搖搖頭,覺得是自己想多了。
“三姐,你真的好了嗎?”
“好了……”沈蕎站著,手裡握著那根梅枝。
“哼,我就知道我不在家裡你要無聊死了,怎麽,有沒有也想我了?”
“想”沈蕎隨口一答。
沈際和沈茵確定沒有血緣關系嗎?怎麽說起話來一個調調?
“猜猜看我給你帶了什麽?”
“猜不到……”沈蕎對這種閨房女兒的玩意兒一竅不通,讓我猜,難道是一杆旱煙槍?
“咦,你怎麽出汗了?”沈蕎能感到一張臉在靠近自己,帶著清香的呼吸和薄薄的暖,她並不習慣有人這樣打量自己。
“在院子裡走了幾圈,前幾天躺得腰酸腿疼的”她閃開幾步。
“幹嘛不猜嘛!我特地給你買的……”沈茵聽起來挺委屈的。
“是個很漂亮的絳絨簪纓!上面的一圈紗花也很漂亮,不信你摸摸!”沈蕎瞬間感到手下塞了個桃子大小的毛絨絨顫悠悠的東西。
“好玩嗎?回頭掛在你帳子裡!我陪你慢慢回屋去,這裡好冷!”
她親熱的挽著沈蕎的胳膊沿著小徑向遊廊走去。
“三姐,你這次大病一場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連靈堂都設了?該不會是你做了什麽傻事吧?”她小聲在她耳畔問。
沈蕎心裡一動,是狐狸總會露出尾巴來的…她決定套套小狐狸的話。
“我的事情,難道你還不清楚嗎?”
“難道真的是吃了……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