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香的聲音有點尖銳,卻並沒有很害怕,自從沈蕎堅強起來她也大膽了許多。
“別大驚小怪的,是我啊!”
一人粗的樹乾後面走出來褐金色柿蒂紋錦袍的青年男子,沈際。
沈蕎冷笑道:“上次被秦楦打的巴掌已經不疼了嗎?”
他上前瀟灑一揖,斜睨著眼偷看沈蕎,態度風流,似乎並沒有不好意思,抬頭後更是笑容深深似一朵牡丹。
沈蕎還是第一次正面看見他的容貌,之前聽柳氏說過,是一副好皮囊。
今日一見,恐怕隻用個好字還是委屈了他。
一雙大大的桃花眼亮汪汪水靈靈的,下面兩條粉紅的臥蠶,唇紅齒白,鼻梁挺秀,眉毛濃黑,膚白貌美的一塌糊塗!
這張臉給了一個多情花心又年輕娟狂的男人,注定是要惹事情的!
沈際也在看沈蕎,還是那張小臉,但是那神情卻讓他從頭涼到了腳。
“為妹妹挨幾下打算什麽?再說,有長輩疼愛妹妹,我也高興啊……”他笑嘻嘻不知好歹的上前一步。
“際少爺你退後些!”松香非常提防他。
“叫什麽?我不過想看看珍娘頭上有沒有留疤”說著竟要伸手去摸沈蕎的額頭。
沈蕎冷冷一哼,平靜無瀾的眸子仿佛有光芒一閃,沈際的手無端像被刺了一下似的,在空中停住。
“妹妹長大了,呵呵”他改為摸摸自己的鼻子。
“豆花胡同的屋子,完全按著妹妹現在的屋子擺設布置,不不,東西比現在的更好,我就是……想告訴妹妹一聲,你一定會住的舒服……”
“我不是你妹妹!叫我三小姐……”沈蕎說完就向前走去。
沈際心裡有氣,上前兩步抓住了沈蕎的小臂。
連你也看不起我?跟我擺主子姿態。
“珍娘如何拒人千裡之外?祖母不是說你答應明年嫁給我……你這場病過後,倒是越來越持重了……”
他開頭語氣不善,到了尾音又輕佻起來。
“放開!”沈蕎不想用內力推開他。
沈際看著她的寒霜小臉猶如高高在上的判官一般,不知怎地心裡就虛了起來,算了,現在還是不要惹她,省的節外生枝,反正再等一年她就是自己的了,等嘗到了自己床上的翻浪功夫後,到時候看你伏低做小的纏著我罷!
“珍娘這是在撒嬌麽,你對我自然是有情意的,你別看這沈府家大業大,以後你能靠的還不是只有我呀,你也別看不起我沒個像樣的出身,除了這一點,我比沈玉昆沈玉朝差了哪裡?你之所以這樣對我,還不是秦氏從中搗鬼,我現在不跟她計較只是時候未到,哼!其實”
他突然壓近低語道:“你以為她乾淨?她的髒事兒”
“小姐有人來了!”
松香向前探了探頭。
沈際倒是個機靈的,立刻停了話頭和沈蕎擦肩而過從後面的月亮門走了。走前居然很不要臉的捏了捏沈蕎的手。
一個窈窕的丁香色身影出現在穿堂門口。
染秋快速的閃身過來:“小姐,果然……”
她低聲道:“凌大公子在兩位老爺身後賞梅不過腳步慢了一點,四小姐故意在後面喚了他一聲,說撿了一串麒麟香珠是不是他的,凌大公子說不是剛要走,四小姐哎喲一聲叫喚,說下台階崴了腳,然後她的丫頭就指著東耳房說去歇歇。
丫頭一個人扶著四小姐搖搖晃晃的從凌公子面前走過去,
凌公子站在那裡很為難的樣子,似乎幫不幫都不太好,正巧一個小廝抬了一盆刺桂過來,不長眼把凌公子的袍角給刮破了……” 沈蕎眉心一跳問:“哦?”
染秋哼了一聲接著說:“四小姐一個人坐在耳房裡嚷腳疼,她的丫頭心急慌忙的跑出來對凌公子說自己要去找人找藥,請凌公子去耳房裡略微看護一下……我覺得這裡面有問題,就趕緊來叫小姐……”
沈蕎不假思索拉過她的手說:“快去!凌公子恐怕要上當。”
梅園裡靜悄悄的,果然東耳房半掩著一扇門,台階下放著一盆刺桂,小廝卻早已不見蹤影。
屋內沈茵在說:“我的腳疼極了,凌公子您說會不會是骨頭斷了?”
凌安許遲疑道:“四小姐稍微忍一忍,等會兒你的丫頭就帶醫生過來了”
“凌公子能關上門嗎?我覺得冷。”沈茵縮了縮頸脖呵了口氣。
“好……那我去門外幫你看著”
“哎,凌公子,你的袍子怎麽劃破了?”沈茵指著那一道三寸長的破口。
“那個,不妨的,方才被刮了一下,鬥篷一遮便看不見了”他語調平靜,一點沒有提小廝的莽撞,沈茵聽了心裡更喜,果然涵養是很好的。
“可是”眼看凌安許就要出門了,她急忙說:“那怎麽行?一會兒進了屋子摘了鬥篷,在長輩面前可就失禮了,凌公子,請你把窗下那個圓角櫃打開,裡面看看有沒有針線笸籮在?”
凌安許頓了頓轉身回來。
“這耳房裡, 丫頭們常常聚在一起做針線,你把笸籮拿來,我幫你縫上幾針總好過開著口子吧?……我很快的”
看到他遲疑,沈茵柔聲說:“莫要耽擱時間了,我快些縫好了公子也好早些出去,也免得……”她語氣羞澀,一副顧全大局的樣子。
“那……實在是麻煩四小姐了”凌公子其實並不在意那道口子,只是,她畢竟是沈蘿的妹妹,這麽一番好意總不能一點面子都不給,況且人家話都說到這兒了。
凌安許終於抬腳向櫃子走去,猜的不錯的話,裡面當然有笸籮,門外的沈蕎和松香染秋相互看了一眼,估計很快那丫頭該帶人過來了。
南面抄手遊廊裡,賞完了花走了一段的沈近山和凌魁志發現凌安許沒跟著,便回頭問:“凌家少爺呢?”
一個面皮白淨的家丁恭敬道:“凌少爺還在梅園裡呢……”
“你去迎一迎凌少爺,我們在這裡等他”
“孫白你也去催一催,估計許哥兒在那裡細細描摹呢,回去只怕要作畫的,哈哈……”知子莫若父的凌魁志笑眯眯的,長子出色,他一向是滿意的。
“那又有什麽,隻管折幾支開得盛的帶回去任他描摹吧”沈近山道。
“哎不可不可,端木兄不知道,若真折了給他,他非但不會領情,還要大呼可惜罪過呢……”
沈近山笑讚著凌安許風雅知趣,心裡卻不以為然,不就幾根樹枝而已,今年折了開春自然新發,有什麽可惜的,到底是文官家裡的孩子,一派書生氣。
不過,這性情同沈蘿倒是相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