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抬頭看看天上的月亮,潔淨高美,地上卻亂聲交雜,邊道轉年到現在,苦難的一年。而自己呢,看看自己的雙手,兩條人命,將來只會更多,注定要下無間。
“翎灰將軍。”一個人影扶牆出現在巷口。
“白階!”端立馬回過神,快步去過扶住他。
白階先看到倒在地上的一名粗布男子,問端:“你沒事吧?”
“區區一個人渣,奈何不了我,下午時我見他一直在欺負人,便將他騙到這裡殺了他。”端一邊道,一邊看白階周身有沒有傷。
“我沒事。”白階道。
他沒有另外的傷,只是前幾日受傷的手如今傷勢更重,沒有好好的換藥怎麽會好呢!
“這邊,你隨我來。”端從人渣身上搜出他搶來的錢,拎起放一邊的布袋,“這些都是一個老人家的,他家還有個小孫子,我把這些還給他們,請他們收留我們一晚。”
老人家被打殘了腿,孫子兩三歲的模樣,餓得哇哇直哭。
端扶著白階走到廬屋前,門沒關緊,輕輕一推就開了。
老人腿不方便了,以為是那些惡人又重新回來,驚得他一直叫哭泣的孫子趕緊躲起來,孫子驚恐萬狀,這麽小的小孩臉上帶著驚恐,看得人心疼。
“老人家,別怕,我們來還東西的。”端趕緊舉起手裡的布袋,“順便,我大哥和那惡人打架時受傷了,能在這裡借宿一晚嗎?”
如今軍隊缺人,老人家的兒子去年也去充軍了,兒媳命不好,在孫子不過一歲左右時死了,老人家腿被打殘,白階外傷不見,摸著身體有點燙手,估計是內傷不輕,淤血散不出去發熱了。
端請來了道觀內的道士來看病,前前後後去煲粥,照顧他們三個,送走道士後,按藥方煎藥。
“梧桐姑娘。”白階依著廚房門口看她。
端忙著手上的藥材回頭:“你怎麽出來了?道長說你有不輕的內傷,回去躺著。”
“看看你要不要幫忙。”白階恍若未聞端的話,打開旁邊的鍋爐,看見裡邊差不多快好的白花花的細米粥,半響,笑道,“還以為你不會煮,想過來幫幫忙,做的挺好的。”
端笑道:“我看起來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人?”
白階不好意思笑道:“時常覺得,但並非覺得你嬌氣,你家境應該是很不錯的人。”
“我家在姑城,是有一定的身份,不然我也不會認識止王。”端低頭將藥材裡難煎的部分一一放進去,“之所以隱瞞,如同我們現在對於那爺孫一樣,是不得已隱瞞。”
“那梧桐也是你的假名。”白階肯定地道。
“翎灰將軍是我的真的封號。”端笑道。
白階也跟著笑:“等城破,你回去還能領賞,止王頒布論功賞賜升階的規定,你至少能分一個小宅府。”
“你就請止王賜你一位並州最美美人,這些美人名花有主,我才能安心,止王這麽低調了,還有很多美女渴盼他,不好不好。”
“你放心,止王是真心對你的。”
“哦?”端很感興趣,“比方說呢?”
“上次在邊道擺的鴻門宴,凶險萬分,我很難全身而退,有很好的替死鬼可以用,卻選了我親上,我本沒什麽,直接領命等待出發,我爺爺卻私底下問我,是不是得罪了止王?爺爺這麽提醒,我才猛然覺得止王這將領選得有點跳躍。但止王一直鐵面,想不出有什麽不對,但是這裡邊加上我那時不小心和你走的近這麽一道關系的話,
完全說得通了。” 端聽得心裡甜滋滋的,白階見她得意地樂,減輕了她這幾日身上的嚴肅感,略微寬心,找來幾個碗盛粥。
小孩兒聞到香味,一時忘了害怕他們兩個陌生人,吞著口水盯著白階手裡的碗。
“馬上可以吃了,你去扶你爺爺在床上坐好。”白階對那小孩道。
小孩聽話地立馬跑回房間。
“我聽說你有個弟弟?”
“是,叫白凡,很調皮,十歲了,前幾年就尋思也要帶他到軍營裡練練,我母親有點舍不得,如今十歲,再頑劣下去便成紈絝子弟了。”
小孩呼嚕嚕一下把粥喝個精光,連喝了兩碗。老人家糧米本不多,端喝了一點便留給白階和老人家,自己到屋外的石階上坐著,白階端了碗過來,硬塞給端要她喝兩口。
破爛的圍牆,隱約能見外邊的街景,混亂的白天沒有隨著夜晚的降臨而安靜,攻城的陣勢絲毫沒有停緩,聲響敲打著每一個邊道人的神經。
忽得遠遠傳來一聲巨響,端和白階同時站了起來,街上有人亂跑,有人說城破了,有人說沒破。
“我去看看。”端道。
“不行。”白階道,“我去看,你留下來等著。”
“城主真的死了!他兒子倉促上位,現在亂成一鍋粥,我們邊道完了,我們要成奴隸了!”有人嚎啕大哭。
另幾個人推搡他,罵道:“聽說刺客還在城內,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胡亂散布謠言,我們抓他去見官府!”
“你瞧,”端小聲與白階耳語,“城內人尚且互相懷疑,這時候你出去很危險,你手上的傷也不好解釋,我是女的,他們一直以為刺客是男的,我出去會安全很多。”
白階依舊不同意:“難道你不怕再遇到在巷子裡那種人,你能好運一次,不一定能好運第二次。”
端看看地面上的泥巴,苦著臉將泥巴糊在臉上:“這樣,出去應該安全吧?”
白階想,只是光遮擋容貌有什麽用呢,不過只能他後邊悄悄地跟著,遂點頭說好。
端回到邊道軍營附近的樹林偷偷觀察,因為發生過刺殺,軍營營壘外局勢緊張,來回有人巡守,或者是為了虛者實之的效果,來回的巡守顯得人勢依舊強大,實際營內中空。
她想去城牆邊看看,這時營內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端見到那身影如同被雷擊中,瞬間瞪大眼。待到那身影轉過身面朝端的方向,是一張普通人的臉。
端放松身體,並不是青河,青河怎麽可能出現在這裡呢?
那看起來風華絕代的背影,配上的只是一張平常無奇的臉,感覺有點浪費,也令人惋惜。
人生處處有‘驚喜’,又出來一個人,恭敬地站在那人的身後。端差點從樹上跌下來,第二個出來的人,是假一賠十的微生常流。
微生常流追隨的就是青河,那個風華絕代背影的人——公戶青河,帶著一副假面具的如假包換的公戶青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