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
守歲。
公戶端在木回廊邊上掛上長壽燈,願遠在姑城的爺爺長壽安康。
公戶止在書架邊挑書,對端招招手,端合掌對長壽燈拜了拜,朝止過去。
止站著等。
霧氣嫋嫋開出透明的花。
止挑一本書給它,“你看這本吧。”
“我看看。”端一邊翻書一邊念,“《兵統列目》?”
“是講各種兵器的優缺點。”
端翻了幾頁,道聲:“好書!”順勢躺下,靠在軟墊上看。
“躺著過年,來年懶一年。”
“誰跟你講的,我年年躺著守歲。”
止半響才道:“我母親。”
端輕松的心情跟著一沉,爬過去頭挨著他的後背:“那我坐著吧,不躺著了。”
止卻沒有端想象的那麽傷心,道:“我只是忽然想起這句話而已。”
止又問:“你年年躺著守歲,皇上不說你什麽嗎?”
“說過一回,大過年的不想一直嘮叨我,所以就隨我躺了。”端眼睛又笑眯成一條線,偷偷告訴止道:“有一回受我影響,他也躺下來了。”
端說這話的時候,止正也往榻上躺,聽到端講話的內容,一怔,剛想起來,端哈哈笑地撲過去,按住他的動作,笑道:“就這樣,別起來,就這樣。”說完,自己也躺回去,和止肩並肩地躺一起。
端翻著《兵統列目》,指著上邊一些不認識的兵器一一問止。
翻到自己最熟悉的箭時,止道:“一直不見你有屬於自己的弓箭,我送你一把吧。”
端喜出望外:“真的?”
止起身拿出一個長匣子,裡邊躺著弧身優美的幾厘箭。
“這是什麽箭?”端問。
止回答得很簡單:“幾厘箭。”
奇怪的名字。端將箭拿在手上,大小輕重剛剛好合手,仿佛是為自己量身打造一般。止拿出一支箭羽,示意端試一試,端站木廊邊拉弓而試,箭如流星而出,飛向天空,不知所蹤,端驚得張大嘴,她只是輕輕一撥而已,沒想到飛這麽遠。
端仔細打量幾厘箭,似有仙氣縈繞,端猜測:“不薑仙山的箭?”
止點頭:“這箭會認主,你像養一匹馬一般多護著它,時間久了,它隻識得你,只有你能拉開。”
端笑道:“這麽說你才拿到沒多久了?其實就是專門給我的禮物?”
止背過身將匣子放好,道:“算是吧。”
那就是了,傻公子,有什麽好不好意思承認的。
端撫摸著箭身,愛不舍手,幾厘箭仿若有感,通體剔透。
端問:“既然是仙物,它還有其它的厲害處嗎?”
“飛得更高更遠更強。”
端總覺得止又是話說一半藏一半的,追著問:“真的就這樣嗎?”
止隻得道:“它有一個最厲害的地方,可以在射出的時候一支變數支,不過與神力有關……你無需要這些花俏,你的能力有目共睹。”
端低頭不語,她剛才射了一箭就是一箭,分毫無半點神力。
止握住她的手,攬著她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我也無半分神力,你爺爺沒有,青河也沒有,大家這麽公平,獨獨你求什麽神力,想升天不成。”
端被逗得“噗嗤”一聲笑,道:“好了誒,我本來就是神,被你說的,求點神力得罪大家了。”
止吻住端的唇,喃喃道:“真是怕你要上天。”
端被吻得漸漸暈乎,
無力地攀住他的脖子。 空氣火一般燃燒。
止將端騰空抱到床榻,帷帳內,兩人融為一體,一簾春色。
端酣香而睡,止摟著她,輕輕拭去她額間薄汗,下巴擱在端的發上。
更聲響起。
新的一年如約而至。
俯瞰並州,大街小巷都通宵亮著門前的燈籠,家家互道新年好。
止輕輕搖醒端,溫柔在她耳邊道:“新年了端兒。”
“新年好。”端閉著眼睛無意識道。
止微微一笑,輕輕的,長久的,深情的印上了端的唇。
五河入了端的夢。
夢境真實得一點也不像夢,驚醒後才知是場噩夢。
端起床從屋裡出來,止早早就不見了影,時常會在早膳時出現的笑呵呵的劉管家也不在,周圍伺候的人的臉孔似乎都沒見過。
大家都去哪了?
端問其中一個:“止王已經出門了?”
“回端姑娘的話,是的。”
端點了點頭,正欲令對方下去,忽然她如被電了一般反應過來,除了止,從來沒人知道她是公戶端!
端盯著面前人看,發現他的表情如死物般呆板,透著股滲人的木然。再看四周,才發現來來往往走動的下人都如同行屍體。
府內一夜之間變得面目全非,到底發生什麽事?
正疑心時,一處假山樹木掩映的花廳,“轟”然一聲巨響,成成疊疊的的白色頭髮急速生長,壓垮了門廳!放眼望去,仿佛大半個並州府都淹沒在頭髮中。這麽變態地頭髮不是五河還能是誰!
端被惡心得想吐。
在公戶端腳下的白色頭髮主動分開一條道,引向花廳,端一步步走過去。就看到五河坐在一堆頭髮中間。
“你還能再惡心點嗎?”端無不厭惡地道。
端腳邊的白色頭髮如蛇一般豎起來,慢慢纏上端的脖子,直接勒得她無法呼吸。
端臉色慢慢由紅轉白,勒得翻白眼的時候,白發才忽地松開。端腳下一軟,眼冒金星,但她命令自己要站好不能倒下去!
“下次說話注意點,我今天心情一般,不要亂說話。”
她瞅著端上下打量,笑道:“做女人如何?我以前是男的, 後來我也變成女的,我挺喜歡做女人的。”
端根本不理會她,直接問:“你對這裡做了什麽?大家都被你弄到哪去了?”
“他們?誰?我只是把這府內的人都丟到極北地陪我去了,把他們一個個冰住,永垂不朽。”看端不上當的樣子,五河這才道,“已經騙不了你了。真像是這樣的,這些人都是我做出來陪你的。我要他們消失,他們自然消失,不用擔心,等我說完話,馬上變他們回來。怎麽樣,我做出來的世界是不是很真實?哦對了,還有一件事要報告給你聽,你原來的世界啊,我不是捏了個泥人扮成你的模樣嘛,後來當上皇帝,和鍾離的女兒成親。現在,沒想到那泥人和鍾離的女兒居然處出真感情來了!你父親母親呢,感情出了隔閡,就分開了。怎麽樣?事實是不是比故事精彩多了?哈哈哈哈!”
明明五河的笑聲很正常,可是聽著就是刺耳得不舒服。
端連皺眉都欠奉:“說完了就說正事吧,你發神經又來找我做什麽?是又想通過折磨一隻折磨不死的鳳凰找樂子嗎?”
五河瞬間變臉,白發迅速纏住她的雙腳,將她如螻蟻一般狠狠甩出去,端的腦袋狠狠撞在梁柱上,登時頭破血流。
“下一次,就沒這麽簡單了。”
端的血灑在在白色的頭髮上,像不詳的血喪。
端捂住流血的血洞,感覺血一直往脖子上流。
不知何時五河手裡竟拿著端的幾厘箭,她細長冰冷的手指撫摸在幾厘箭身上。仿佛那手指摸在自己身上,凍得直打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