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時日趙嫣雖如雕像般,可曹嵩為她做的一切都看在眼裡,更是刻在心中,此時心結一解,除了難掩的感激,更是一種親切之感,心中早將曹嵩看得如親弟一般。
看到趙嫣心境恢復如常,曹嵩興奮地活蹦亂跳,過後的幾天更是天天纏著趙嫣說這說那,似有說不完的話,剛說完什麽好看物事還未及趙嫣思索馬上又變成什麽美食,而趙嫣開頭幾天隻點點頭或隻對什麽稱“是”或不喜,漸漸兩人相處愈久,話便多起來了。而待得趙嫣身體康復,架不住曹嵩每日央求,便和曹嵩在府中玩耍,這大長秋府有了少男少女的歡笑之聲……
如此數日之後一日,大長秋府中,一個白淨面皮之人看著花園中嬉戲的少年少女,細嫩的面皮向上微微咧出一個笑容,卻十分古怪。
“老爺,好久沒見您如此心情舒暢了,少爺也許久沒這般玩樂了……”說話兩人真是曹騰和曹府總管曹福,曹騰的笑容雖怪異,可隻曹福知道這是老爺真正心悅之時。歷經五朝,常侍君側,熟不知伴君如虎,竟能一路青雲直上,更是升官封侯,曹騰的謹慎厚重非常人能及,順帝為太子之時,更是鄧太后欽選的“溫慎者”陪太子讀書,時曹騰剛愈弱冠之齡,謹慎可見一斑,自是言笑少,多冷面。
“大人不在府中這些時日少爺與趙嫣姑娘相處甚歡,而這丫頭也真是姿容絕佳,卻看不出出身貧苦……”曹福原想說“鄉野”二字,心覺不妥。
卻說這曹騰身為皇后長秋宮的近侍之首,平日自是多在宮中,而太皇太后梁氏一族念起有功,賜下這大長秋府給曹騰,曹騰告假之時便可休憩,故而今日才回府。
“莫讓嵩兒自此荒蕪了學業,請先生一同也教習那丫頭吧。”曹騰也不多言,曹福已明白曹騰對此女甚為看重,想是為了少爺今後……
“對了,嵩兒那病沒再發吧?”曹騰沉吟片刻後突然想起一事,突然低聲問著曹福,本來兩人說話聲並不大,此時又壓低了些聲音。
“稟告老爺,自那雨夜少爺犯了一次,之後這月許並未有異……”曹福在曹騰耳旁說道。
“嵩兒……”曹騰心中暗歎,不覺思緒飛到十多年前……
…………
漢永和三年,公元一三八年,洛陽城皇宮北宮中,一人長臉細眉,卻是一個二十余歲的青年正坐於書房之中手執朱筆,盯著身前絹帛,突而眉色轉喜,“好啊!好啊!好一個護羌校尉!好馬賢,真不愧馬伏波之後!”這人正是後漢的第七位皇帝――劉保(史稱順帝),正在批閱奏章。
“季興,你快來看!這馬賢又破燒當部三千騎,斬首四百余,獲千四百馬,真是朕大漢棟梁也!”原來順帝看到這涼州金城發來的急報,護羌校尉馬賢擊破叛羌,自是喜不自勝,想找人分攤喜悅,便向一旁招呼著。
“老奴不懂這些軍國之事,隻是這馬賢能擊破叛羌全賴陛下識人之明,馬將軍才有建功之機。陛下,用些茶吧。”說話之人卻是在順帝身邊服飾的內侍,竟已是中年之像,正是曹騰。
“季興,你也太……(咕嚕)……恭謹了,想到朕為太子之時,太傅考朕這朝中之事,還是你在身邊提醒朕,你這家夥比誰懂得都多,哈哈……”順帝喝了一口茶水,對曹騰說道。
“不過,這伏波將軍之後真……”還未說完這句,順帝便收住了臉上喜色,和聲轉過對曹騰說,“季興啊,你服飾朕多久了?你年歲幾何了?”
“老奴自陛下太子之時而今已十八年了,
卻是剛過了不惑之年。”曹騰恭順回到。 “你竟然都已四十了,年歲無情啊,隻是你現在無後,待到老時何人將養你啊?”竟是順帝剛才說道馬援的後人,竟想到了身邊這個內侍。
“老奴殘破之身,怎期有後,能服侍繼續陛下已是老奴之幸,隻願常伴陛下身邊。”曹騰雖知皇帝與他親善,卻不知此話何意,答的更為恭謹。
“季興啊,你對朕最忠心了,朕五歲之時你在在朕身邊,對朕來說真是為如兄如父,如此喚你竟這麽久了,你卻還是有個後嗣為好,朕準你一月之期,回老家宗族入嗣一子入你曹騰一脈,無需多言。”順帝很是感動說道。
“老奴死罪,謝陛下恩準,老奴萬死來報!”曹騰聽順帝竟說出這“如父如兄”的話連忙磕頭,心感順帝是真心而發更是磕頭如搗蒜,領諭謝恩,他原已不指望能有後人,此時皇帝下旨,心中更是百個感激,誰人不想傳延香火,第二日便辭了順帝,向老家沛國譙縣而去……
數日已到了譙縣,想他少時入宮,如今已四十年歲,兒時所居村落雖未大變,他卻已不識得,一路打探問詢,終於尋到了家鄉,卻並不急著進村,來到村口一處酒肆,想打探一些消息。
這是他兒時父親常帶自己來的一間小館,如今卻還在,店家卻不知已換了多少,叫了酒肉,又叫了一些下酒的豆子小菜便坐定,不禁口中喃喃,“竟還要找個本宗的來入嗣,卻也不知曹家還有無適齡之子,若是生的一兩年的嬰孩便是更好,可哪有這麽巧的事……”卻是皇帝口諭中說得要找一宗族之子入嗣,想是順帝為了讓曹騰更加順心,說了“宗族之子”,若是外姓則欺君之罪,想想心中發苦。
“客官,你剛說嬰孩?”端著曹騰叫的酒菜送上前來,這夥計卻是個頗為好事之人,總是愛與店中客人攀談,幸而酒肆中並無太多客人需招待,便要與曹騰講話。
“是啊,嬰孩怎地?”曹騰有些不喜剛徑自嘀咕卻被這夥計聽到。
“要說這村中也無大事發生,可有一件事卻是進來傳的很廣,便是和這嬰孩有關……”這店夥也不管曹騰愛不愛聽,竟移了一旁長凳把毛巾搭在肩上就給曹騰講了起來。
曹騰心想自己也是為打探消息而來,便不再發怒聽夥計講了下去……
“村中有戶人家正是半年前新得了一子,卻是一個從外村落難來的女子來投親,丈夫已受難而死,她卻大著肚子,若不是有書信為證,想來那家人是不會認的,請了穩婆接生,生了個大胖小子,那女人卻難產死了,那家的老夫人念及是他家血脈還是個男丁,便養著那嬰孩……”夥計的嘴如同連珠炮般。
“你也來一杯。”曹騰一邊喝著酒也給夥計倒了些。
“謝謝客人了,小人不客氣了,(咕),說來也怪,一般的嬰孩兒雖是啼哭,一天中也是哭的時辰少,他卻是哭的時辰比不哭的多,擾的四鄰睡不好。更怪的事還在後面,不哭的時候就是嬰兒在睡覺,這時候他家人才得安靜,可有一日竟發現從前的哭聲沒了,如此一家人心中高興,一看那嬰孩還在安睡也不在意,誰知一整日都沒動靜,才發覺不對,看著那嬰孩竟直挺挺躺在榻上,一動不動,他家人一驚,以為嬰孩死了,探那孩子氣息發現雖然氣息甚弱,卻還活著,可老也不見醒來,急忙去縣中請了大夫……”
“那大夫看完說雖然氣息弱卻是康健的很,那家人都大罵庸醫,誰知再一日正午那嬰孩卻自行醒來,氣息如常了,卻又大哭了起來……如此便每隔半月會發生一次,那家人找來了方士給嬰孩兒驅邪……也不知後來怎地了,聽說這家人姓曹,小人也都是道聽……”
“什麽!你說曹家,可是村正中曹家!”曹騰聽到此處大驚問夥計道。
“是啊,還哪有別的曹家啊……客官,還沒付錢!”未待店夥反應過來,曹騰早已拿起包袱準備走,卻被店夥叫住。
“啊,這是酒錢,這些菜你吃了吧!”拋給店夥酒錢曹騰已踏出了酒肆,飛步向村中走去。
這村中正是曹騰兒時一家所住,曹家正是自己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