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前跪拜著的女子,他突兀地生出一絲憐憫之心:她實在是太可憐了,先是被自己折磨了一番,然後又被自己吸走了身體內百分之八十的血液和力量,她好可憐啊!
放走她吧!不放走她!
截然不同的兩道神念在樂無憂的腦海裡回響,光與暗的兩個小人互相爭鬥,打成了一個平局。
在樂無憂靜默的時候,地上跪拜著的女子奮力地站了起來。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她的身上重新出現了光的盔甲,手裡提著光的巨劍,單手撐底,身體在前衝的慣性下倒向樂無憂。
光的巨劍在樂無憂毫無防備中,刺進了他的心窩。
光的巨劍穿過了脆弱的身軀,露出了一截淡紅色的劍身。她的嘴巴靠在樂無憂長大的嘴巴裡,輕輕地吐出自己一直想說的話:“終於死了!“
樂無憂僵硬地轉過頭,兩個人嘴唇相碰。如果沒有那截透露出毀滅氣息的巨劍,誰都不會相信,這兩個看起來如膠似漆的男女會是一對死敵。
“為什麽!“樂無憂慢慢地向後倒了下來,他的眼神逐漸渙散。如果是在自己的身體仍然是吸血鬼的身體,他倒是不會如此絕望。但現在,由聖光凝聚成的身體擁有著更高的起點,更強的潛力,更輝煌的未來,卻沒有抵擋致死攻擊的能力。
“因為,你。“她最後的聲音慢慢地回蕩在樂無憂的耳邊,”是吸血鬼!“
“為什麽!“樂無憂苦弱的聲音響徹在她的耳邊。
“或許!”她吐出了一口鮮血,原本蒼白的嘴唇愈發地蒼白,沒有了一點兒血氣,“這就是最好的結局吧!”
注視著面前的她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男人,她突兀地覺得,如果就這樣死去,也是不錯的。
她慢慢地笑了起來,緬懷著自己簡單而又不平凡的一生。
樂無憂慢慢地伸出了手,撫摸上她的臉頰:“或許,閉上眼後,是另外一個世界吧!”
再堅強的意志也無妨阻擋身體的衰朽。眼皮垂落,在最後的微笑中,一男一女倒在了地上。
下一秒後,聖光從另一具屍體中的聖光之核中降臨在女子的身上。它們像是感悟到女子最後時候的祈禱,從遠處流向了這裡。
輝煌的聖光降臨在她的身上,除了能量,眾生的祈願聲跨過空間,跨過時間,穿透不知名的壁障,降臨在女子的心底深處。
聖光修複了兩個人殘破的身體,為她補充了血液,為他填充心臟裡的創傷。
女子的靈魂深處,來自信徒的祈禱聲響蕩在本應該一片黑暗的內心世界。他們用自己的力量硬生生地從那無垠的黑暗中撕扯出一片碎片,光明,重新降臨。
碎片中,已經死亡的女子的靈魂微笑著從裡面走了出來。她感受到信徒的祈禱,感受到願力的拉扯,最終,她活了過來。
樂無憂的靈魂深處,一如既往的保持著黑暗,一如他的內心,自從變成了吸血鬼,他都在放縱著自己,放縱著最為真實,又帶著面具的自己。
沒有人幫助他回到現實,沒有人幫助他走出這個黑暗,或許,到了生命的最後關頭,能夠依靠的只有自己吧!
他的靈魂回歸了,卻被困在那無垠的黑暗中,出不去,離不開。
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撞擊,一遍又一遍地打擊著那如同鋼鐵般堅硬的壁壘,即使自己的靈魂逐漸麻木,他沒有選擇放棄,而是堅持。
復活後的女子蹲在地上,用手慢慢地摸過樂無憂的臉頰:“無論如何,你終究是我唯一的男人。我會幫你完成你未完成是使命,我會照顧你在意的人!再見了!“
她的手中重新出現了一把光劍,
光劍倒舉起,從上而下,順著樂無憂的心臟一劍刺下。淡紅色的瀑布紛飛,如同下了一場粉色的雨點。雨點落到了她的身上,渲染出妖異的氛圍。伸出嬌嫩如同新生嬰兒手臂一樣的柔荑,接過了一滴粉雨,她感慨地看著雨點,伸出手,向上一揮,如同揮去這段不能言說的經歷。她如同一個女戰神,矯健地站了起來。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朝著聖光之核的方向前進。
她轉身的刹那,十把光劍從天而降,插在樂無憂的身體上,封印住他體內的一切能量,包括聖光,順便保存一下他的屍體,不至於腐爛得不成樣子。
她走到通道口,聖光照耀前進的道路。順著聖光的道路,她朝著另一具屍體的方向前進。
田回站在樂無憂的上方,糾結地看著底下的樂無憂,是要救活呢?還是不救活呢?如果自己救活樂無憂吧,那豈不是助長其他人的不勞而獲的看法嗎?不救活呢?就這樣看著十年內唯一的同族晚輩死在自己的面前,這樣也不是很好的吧!
他左手和右手進行一場偉大的比賽——石頭剪刀布,左手贏的次數多,他就救活樂無憂,右手贏的次數多,他就不救活樂無憂,讓他自生自滅。
看不見希望的黑暗中,樂無憂感受著自己的靈魂如同被綁上了一道沉重的枷鎖,再也無法移動分毫。他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放棄了自己最後的期望,他沒有辦法反抗了。承載靈魂的身體已經破敗不堪,孤弱的靈魂站在無窮的黑暗中。眼淚,即使沒有流乾,他也不會落淚。
他挺後悔自己的選擇的,至於後悔什麽方面,他不知道,自己的內心一片混沌,他也不知道,自己對著那個女子保持著什麽看法。那是愛情嗎?不是。那是憐憫嗎?好像也不是。就好像自己的內心多出了一片地方,心,告訴他,他不能夠恨著她,他應該原諒她。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可能是十分鍾,也可能是十年,他感覺到自己身上的束縛漸漸減少,黑暗的壁壘突兀地變得薄弱,他一下又一下地砸著自己面前的黑暗。直到,黑暗出現了一道裂縫,他看不見這道裂縫,他就是能夠感受到黑暗的虛弱。
在田回進行一場偉大的鬥爭中,一個弱小的身影慢慢地爬向了樂無憂。他是一個吸血鬼,也是之前和樂無憂有仇的理查德。
他現在慘不忍睹,全身的皮膚長滿了各種各樣的水泡,劈裡啪啦的聲響從他殘破不堪的身體外響起。臉蛋像是被橡皮擦擦去一樣,空白一片,沒有任何五官。頭髮沒了,除了軀體外,什麽都沒了。
他沒有眼睛,卻看見了樂無憂的位置。他慢慢地爬到了樂無憂的身邊,不過三十米的路程,原先只要五秒,現在,他卻爬了半個鍾頭。
黑暗中,一道墨綠色的痕跡從轉角處延伸到他的身體。他的雙手雙腳,軀體在慢慢地縮小,同時,他的臉蛋上長出了四個氣泡,上方的兩個氣泡變成了一對眼睛,中間的氣泡變成了鼻子,最下面的氣泡最大,成形的時間也最慢,變成了一張長著一根巨大尖牙的嘴巴。
他不經意地發出桀桀的聲音,朝著他的新獵物——樂無憂爬動著。
爬到樂無憂的身邊,他尷尬地看著自己已經萎縮成不成樣子的雙手雙腳,在看著那柄一米長的光劍,他停了下來,就這麽盯著這十把光劍。
至於碰,他是不敢的。碰觸光劍的一刹那,殘破不堪的他的身體就會變成空氣中最普通的成分——二氧化碳。
只能用其他辦法了。
他心痛地從嘴巴裡吐出了一個珠子。這是一顆有著奇異花紋的透明的珠子。他的身體奮力地一動,以自己的身體為推板,將這顆珠子推向樂無憂的屍體處。
第一下,用不上多少力,珠子前進了十厘米,停了下來。
他懊惱地啐了一口,掙扎著爬了過去,在短短的十厘米處,他用上了自己所有力氣,將珠子推到樂無憂的身邊。珠子和樂無憂碰到的刹那,插在樂無憂身上的光劍如同遇到了天敵一般地劇烈晃動著,就像是掙扎著,不甘心隱藏的名劍一般,想要從他封印著的,卻又束縛著他的屍體上拔出來。
珠子上的花紋閃爍著,光劍的劍柄最先碎裂,聖光的能量彌漫在空間中,壓製得躺在地上的理查德不能夠動彈。
珠子上的花紋不斷吸收著周圍環境中的聖光,花紋變得越來越大,插在樂無憂身上的光劍被吸收得只剩下兩根。但是,就是這兩根,珠子足足吸收了一個鍾頭才堪堪將這兩把光劍吸收了一點兒劍柄。
田回想了一下,他隱藏著自己的身體,乾脆一把將僅存的兩把光劍拔了出來。好人送到西,他順便將聖劍弄碎。
暴躁的聖光能量在這片區域裡恣意流動。躺在地上的理查德如同一個溺水的旱鴨子,扯著嗓子,嘶啞地求救著。一分鍾後,他僅存的身體在聖光的碾壓下,變成了空氣中最普通的氣體。所有關於他存在過的痕跡被聖光摧毀著。
珠子仍然不忘吸收著空氣中遊離的聖光能量,它吸滿了,大量的聖光能量形成了一個風暴,席卷著周圍的每一寸土地。光明降臨,黑暗避退。
樂無憂的身體還是保持著親聖光的屬性,所以,找不到發泄目標的聖光齊齊鑽入了樂無憂的身體,它們慢慢地修複著心臟上的損傷。
同時,樂無憂的靈魂像是充滿了爆炸般的力量,他用拳頭打破了黑暗的壁障。一道細微的裂縫出現在無盡的黑暗中,加大了自己的力氣,直到裂縫大到能夠容納他一人出去,他才停止下來。
此時,聖光已經修複好他身體裡的創傷。他的身體如同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脆弱得稍微有點兒病菌都能夠要了他的命,同時,又擁有著無限的潛力。
樂無憂的身體睜開了眼睛,他看著這漫天的聖光能量注入到他的身體裡。除了這些以外,來自不知名地點的聖光像是被牽引過來,不斷地注入到樂無憂的身體裡面,直到,他的身體趨向於飽和。
樂無憂躺在地上,瞪大了眼睛,不解地思考著自己目前的出警,按道理說,他不是被那個女子殺死了嗎?為什麽他現在還是在這裡。
田回出現在樂無憂的上空,饒有興趣地看著樂無憂現在的情況。他降落在地上,手中發出了一道白光,那也是一道聖光。 可是這道聖光就如同樂無憂身體沒有損壞前形成的聖光一樣,灰白色的。
灰白色的聖光出現的刹那,樂無憂的內心好像出現了一道模糊的聲音,那聲音在告訴著樂無憂,殺死他,殺死他,殺死他!
灰白色的聖光鑽入了樂無憂的身體裡面,田回滿意地點了點頭。他現在應該明白了樂無憂體內發生的一切情況了:“樂無憂,這次,我本來想要幫你渡過這次危難的。最終,我沒有出手!還有,你現在的情況已經不能夠稱之為一個吸血鬼了。你體內所有的吸血鬼痕跡都被聖光清理完了!”
“你現在已經是一個正常的超能者了!”田回補充道,“等你完全吸收了體內的聖光能量,你的實力應該能夠到達子爵!”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樂無憂心底裡的聲音從原來的竊竊私語到後來振聾發聵的咆哮聲。他的靈魂又被一股力量關進牢籠裡面,正如同幻境中的場景,他是一個被關進籠子裡的人,老虎觀看著人的樣子。
田回饒有興味地看著樂無憂眼神和體內的變化,他當然知道樂無憂的情況,不過,他沒有做任何事情,隻想看看,樂無憂在這個情況下會怎麽做。這些能量終歸不屬於他,是屬於外來的。
樂無憂拿出了鑰匙,打開了牢籠的大門。他平靜地看著面前的沒有了耳朵的老虎,摩拳擦掌:“即使是死,我也不會退縮!“
“人跑出來了!人跑出來了!“牢籠外的老虎正欲指揮者自己的同族將這個人關回籠子裡,觀看著的老虎大聲吼叫著,紛紛逃離現場,最終,這裡只剩下樂無憂和面前受傷的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