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娃已經是個彪形大漢了,前年成了親,去年還填了一對雙胞胎男娃,本來他在黃浦幫忙,可他總不習慣南方的氣候,在結婚後乾脆回到了奉天,這裡有羅獵的一間木器廠,依著葉青虹的意思應該早點將棺材鋪給轉賣了,可羅獵認為這畢竟是羅家的產業,於是就保留了下來,在羅獵失蹤後,葉青虹更懶得過問這邊的事情。
鐵娃結婚的時候,葉青虹將這邊的物業都交給他管理。
葉青虹的突然到來讓鐵娃喜出望外,他前兩天才接到師父的電報,張長弓在事情暫時平定之後,詢問鐵娃這邊的情況,其實張長弓也動了回滿洲看看的念頭。
鐵娃並不知道葉青虹抵達黃浦並未和其他人相見的事情,他將葉青虹母子兩人請到了屋裡,又讓婆娘抱著一對雙胞胎給葉青虹看了看。
葉青虹笑道:“真是想不到鐵娃都有娃娃了。”
鐵娃紅著臉道:“嬸子,我今年二十五了。”
葉青虹感歎道:“時光荏苒,不知不覺過去了那麽多年,我都老了。”她也過了而立之年,雖然容顏未老,可內心卻早已疲憊不堪。
鐵娃道:“嬸子,您可不老,對了,我羅叔有消息沒?”
葉青虹搖了搖頭,如果在過去別人提起這件事,葉青虹肯定心中不快,可因為平安帶來的希望,她的心情好了許多。
小平安在一旁逗弄著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娃娃,他盯著看了好半天方才看出兩個娃娃的區別,樂呵呵跑了過來道:“媽咪,兩個弟弟,一個酒窩在左邊一個在右邊。”
鐵娃也樂了:“平安兄弟,你應該叫他們侄子才對,你是他們的叔叔。”
平安撓了撓頭,心中頗為費解。
葉青虹笑道:“這孩子對輩分還沒什麽概念。”
鐵娃道:“大了就知道。”
葉青虹道:“鐵娃,有幾句話我想單獨跟你說。”
鐵娃應了一聲,跟著葉青虹來到了院子裡,羅氏木器廠雖然名字還是木器廠,可現在已經不再做棺材了,院子裡堆放著不少的木材。
葉青虹道:“我記得你是蒼白山本地人。”
鐵娃道:“是啊,過去就住在楊家屯,二道嶺和黑虎嶺之間,屯子被飛鷹堡的土匪給燒光了,是羅叔和我師父救了我。”
葉青虹正想說出自己的想法,此時屋裡傳來孩子的哭聲,鐵娃的媳婦叫他回去幫忙,葉青虹望著鐵娃匆匆回去的身影,又打消了念頭,鐵娃兩個孩子年齡尚幼,現在眼看又要過年,如果讓鐵娃給自己當向導實在有些不近人情。
鐵娃很快就回來了,他向葉青虹笑著解釋道:“兩個娃娃煩得很,同時換尿布,我媳婦一個人都忙不過來。”
葉青虹道:“怎麽不請個保姆照顧?”
鐵娃道:“嬸兒,我窮苦出身不習慣那個。”他想起葉青虹剛才還沒把話說完,問道:“嬸兒,您剛才想說什麽?”
葉青虹淡然笑道:“沒什麽事情,就是來這邊看看你們,還有啊,我應該在奉天過年。”
“那敢情好啊,我師父說他也可能回來,不過又說要看黃浦那邊的情況再定。”
葉青虹叮囑道:“我這次過來沒有跟其他人說過,你對任何人不要提起我們娘倆的事情。”
鐵娃道:“您放心吧,我保密。”
葉青虹最終決定自己帶著平安前往蒼白山,她不忍心這種時候讓鐵娃離開,她已經嘗夠了親人分別的痛苦,不想鐵娃一家也像自己一樣,雖然只是暫別。
葉青虹帶著平安在奉天住了一夜,雖然她這裡有一棟別墅,可是出於安全考慮她並沒有選擇前往,再說那別墅已經長期無人居住。
第二天一早,葉青虹和兒子一起去別墅的車庫取車,車輛已經閑置了太久,葉青虹花費了半個小時啟動,又花費了整整一個上午去維護保養,素來愛潔的她穿著粗布衣褲,身上沾滿了油汙。
小平安樂顛顛地在一邊幫忙,圓乎乎的小臉上也沾了不少的油泥。
葉青虹望著兒子笑了起來,她這三年加起來笑得都不如這兩天多,因為她終於看到了希望。
葉青虹再度啟動了汽車,她將準備好的武器和行裝全都放在了車內。羅獵離開的三年,她變得越發獨立自強,她不需要假手任何人,還有兒子陪著她。
葉青虹驅車出門的時候,看到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就站在門外,鐵娃穿著棉大衣,身後還背著鋪蓋卷兒,逆光站著,向葉青虹露出一個憨厚爽朗的笑容:“嬸兒,您去哪裡?要不要我給您帶路?”
葉青虹正想拒絕,鐵娃已經拉開了車門,坐在了後座,他向小平安擠了擠眼睛道:“哥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小平安開心地拍著手掌道:“好,當然好!”
葉青虹道:“你不老實在家陪老婆孩子,跟著我們出來幹什麽?”
鐵娃道:“嬸兒,您昨天去的時候我就知道您一定事兒找我,可您後來沒說,我琢磨著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您肯定不會來找我,於是就跟我媳婦兒說了一聲,我媳婦雖然沒什麽見識,可她還算通情達理,她說了,只要你們遇到了事情,我隨時都可以走。”
葉青虹心中暖融融的,她向鐵娃道:“你家裡還有兩個孩子呢。”
鐵娃道:“我把嶽父母請過去幫忙照顧了,嬸兒,您昨兒問我蒼白山的事情,是不是打算去蒼白山?”
葉青虹笑了起來,自己的目的果然被這小子看穿了,她點了點頭道:“是!”
鐵娃道:“眼看就要過年了,您為什麽要挑這個時候過去?”
葉青虹沒有馬上回答:“你猜啊!”
鐵娃道:“去馬家屯天福客棧?”在他看來葉青虹很可能是要帶著小平安去當年他們一家一起過年的地方。
葉青虹道:“可能會經過吧。”
鐵娃愕然道:“嬸兒,您知不知道這個季節大雪封山,想要進山通常要等到春暖花開冰雪融化之時,平安還這麽小,您難道打算帶著他進山?”
葉青虹心中的確舍不得讓小平安跟著吃苦受罪,可是小平安卻是唯一能夠感受到羅獵信息的,如果把小平安留給其他人照顧,恐怕會錯過重要的信息,更何況她也不放心交給其他人。
葉青虹道:“鐵娃,我不瞞你,你羅叔很可能就在蒼白山。”
鐵娃聽到這個消息整個人頓時激動了起來,在他心中對師父張長弓是尊敬,對羅獵卻是崇拜,可以說羅獵是他的偶像。他的聲音都顫抖了起來:“嬸兒,那就去唄,不過等到了馬家屯,你和平安留在那裡,我一個人進山,只要您告訴我地點,我準保把我羅叔找回來。”
葉青虹沒有將所有的實情都告訴鐵娃,她輕聲道:“只是可能,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鐵娃道:“只要有一線希望我就會去,嬸兒,咱們這就走。”
想到進山可能會在年前無法歸來,鐵娃讓葉青虹開車經過他家門口的時候停了一下,又去跟妻子到了個別,畢竟離家這麽久,還是要交代一聲。
葉青虹有些歉疚,總覺得在這種時候讓鐵娃離家是自己的不對,可是一想到要進入大雪飄搖的蒼白山,如果沒有鐵娃引路,單憑著他們母子二人恐怕會危險重重,或許還沒等找到羅獵,他們就先迷失在蒼白山中了。
談到對蒼白山的熟悉,除了張長弓就數鐵娃了。
鐵娃也提出應該將這件事告訴張長弓,畢竟多一個人多一個幫手,可葉青虹仍然堅持不要聲張這件事,畢竟目前還沒有確切的消息,或許他們此行的結果一無所獲。
當天葉青虹驅車來到了白山,天公作美,這一路天氣晴好,雖然道路結冰,可是葉青虹嫻熟的駕駛技術應付冰雪路面綽綽有余。
鐵娃提議在白山休整一天,雖然葉青虹自認為做了充足的準備,可這在鐵娃看來進山還是不夠的,接下來的路程已經無法繼續開車前行,需要購置新的裝備。
鐵娃去市場上買了兩頭麋鹿和爬犁,在雪野行走能夠派上用場。
蒼白山最近的匪患好了許多,自從遁地青龍嶽廣清聯手黃光明他們乾掉了琉璃狼鄭千川,狼牙寨的土匪也被嚴令不得滋擾周圍的百姓,滿洲日寇猖獗,嶽廣清率領狼牙寨的部下這幾年都在遊擊抗日,讓日本人很是頭疼。
他們搶劫日方的軍火物資,還將搶來的糧食日用品去救濟周圍百姓,所以過去讓周圍百姓聞風喪膽的狼牙寨口碑也漸漸開始逆轉。
葉青虹對滿洲的情況還是有過了解的,過去南滿徐鐵山親日,北滿張同武親俄,可自從張同武遇害之後,張凌峰接受了軍權,北滿也就失去了過去的血性,風傳張同武是被日方所暗殺,張凌峰在事後也的確公開表示要為父報仇,誓死抗日,保護百姓的話,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似乎忘了身負的血海深仇,非但沒有和日方決裂,反而和日方的關系變得空前融洽起來。
隨著日方對滿洲侵略的不斷深入,兩大軍閥又都不肯正面抗擊,相比較而言,昔日以搶劫為生,四處滋擾百姓的這幫山賊反倒成為了抗日主力,他們利用對蒼白山周圍地形的熟悉和日寇展開了遊擊戰。
日方對此頗為頭疼,幾次圍剿都以失敗告終,本來年前還籌劃了一次大圍剿,可因為今冬天氣突變,大雪封山,所以只能作罷,要想進行下次圍剿也要等到冰雪消融了。
翌日清晨,在鐵娃的帶領下,他們三人分別乘著兩輛爬犁在麋鹿的牽拉下向蒼白山深處挺進。
按照鐵娃的意思,他們最好在馬家屯打個尖,可葉青虹認為中途停留點太多容易引人注目,畢竟越少人關注才越安全。
進入山區沒有多久,一場大雪不期而至,葉青虹放眼望去,到處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如果沒有指南針指引方向,她根本分不出東西南北,幸虧有鐵娃帶路,不然恐怕她已經迷路了。
雖然雪下得很大,可鐵娃並未提出停下躲避風雪,這也是葉青虹的要求,小平安裹得嚴嚴實實的,非但沒有被這場風雪嚇怕,反而對這次難得的歷險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在風雪中行進了兩天一夜,中途只在廢棄的伐木場休息了四個小時,鐵娃帶著他們來到了楊家屯。
楊家屯多半已經化成了一片焦土,還是鐵娃幼年的時候,楊家屯被飛鷹堡的土匪血洗,幸虧羅獵和張長弓他們來此方才保住了鐵娃和幾位老人的性命,如今那些老人都已經離開了人世。
鐵娃找了間還算完整的房屋,生好火,幫著葉青虹將裝備拿進去,他在旁邊找到了一間房屋,帶著麋鹿住進了裡面。鐵娃向葉青虹道:“嬸兒,您今天早點休息,這風雪估摸著還得持續幾天,明天看情況咱們再往裡面去。”
葉青虹將地圖遞給鐵娃道:“距離這個地方是不是不遠了?”
鐵娃其實已經將地圖看了無數遍,葉青虹所說的地方是當年她和羅獵小彩虹隱居的所在,和楊家屯的直線距離不到二十裡,可現在大雪封山,許多道路都已經徹底斷了,鐵娃讓她娘倆在這裡休息的目的也是不想他們多走冤枉路,自己去探探路,選擇一條可行的道路再繼續出發。
鐵娃先去林中的亂墳崗,那裡埋葬著他的奶奶和鄉親們,鐵娃每年清明都會來這裡一趟,燒紙上供之後,鐵娃趁著天亮前去探路。
經歷了兩天一夜的奔波,葉青虹的確有些累了,她抱著兒子,坐在火堆旁迷迷糊糊睡去,醒來發現外面天已經黑了,火就快熄滅,葉青虹慌忙添了把柴,將火重新燃了起來,不過她畢竟不擅長生火,搞得濃煙滾滾,娘倆兒都被嗆得連番咳嗽。
好不容易才將火堆搞定,葉青虹出門去叫鐵娃,發現鐵娃還沒有回來,外面的風雪卻越來越大了,她難免有些擔心,可又不能拋下孩子去找鐵娃,再說鐵娃對周圍的環境要比她熟悉得多,葉青虹先給孩子弄了點吃的,看到平安狼吞虎咽的吃飯,她有些心疼:“平安,冷不冷?”
平安搖了搖頭道:“媽咪,不冷,我身體棒著呢。”
葉青虹道:“你有沒有夢到什麽?”
平安搖了搖頭:“睡得好香,沒做夢。”
葉青虹有些失望,心中暗忖,興許這次等待他們的是又一次失望,就因為兒子的一個夢,所以她就頂著風雪跑到了這深山老林,羅獵啊羅獵,你知不知道我等的好苦,我有多想你,你如果能夠感覺到,你回來好不好?
最近幾日瞎子都在到處躲藏,不過程玉菲獲釋之後,巡捕房似乎把他的事情給忘了,明顯放松了對瞎子的搜捕力度,瞎子決定離開黃浦。趁著夜色籠罩,他來到了火車站,和過去的戒備森嚴相比,現在火車站也沒看到幾名巡捕的身影,瞎子在候車室見到了張長弓。他先是警惕地向周圍看了看,然後抽出一支煙,來到張長弓身邊,裝出借火的樣子。
張長弓看到包裹嚴實的瞎子就像是一個棉球,不由得笑了起來。
瞎子瞪了他一眼:“笑個屁啊?”
張長弓取出火柴幫他將香煙點上,瞎子抽了口煙,低聲道:“車票呢?”
張長弓掏出車票遞給他,瞎子看了看,發現車票並非是前往花都,始發站沒錯,可終點站卻是奉天,原定計劃是他前往花都,然後坐船去香江,從那裡返回南洋,瞎子皺了皺眉頭道:“你有沒有搞錯?我是要往南!”
張長弓道:“沒錯啊!”
瞎子怒道:“你不識字嗎?”
張長弓道:“我接到鐵娃的電報,葉青虹母子去了奉天。”
瞎子道:“人家來黃浦都不肯見咱們,咱們巴巴地去奉天幹什麽?該不見還是不見,葉青虹這個人很好強,咱們何必惹她不痛快呢?”
張長弓道:“你聽我說完,她帶著孩子去奉天是找鐵娃當向導的。”
瞎子愣了:“向導?去哪兒啊?該不是蒼白山吧?我天!現在這天寒地凍的,蒼白山整天下雪,只怕已經封山了,平安那麽小,她是不是有毛病啊?”
張長弓道:“她不讓鐵娃說,可鐵娃擔心此行會有危險,畢竟蒼白山那個地方凶險重重,不怕豺狼虎豹,可怕的是未知的危險。”
瞎子點了點頭道:“那地方的確透著古怪,真是麻煩,她好端端地跑那裡去幹什麽?難道是思念過度頭腦都不正常了?”他嘴上這麽說,可心裡也擔心葉青虹母子。畢竟平安是羅獵的親生骨肉,才三歲的孩子,葉青虹怎麽忍心呢。
張長弓道:“無論你去不去,反正我是得趕過去。”
瞎子瞪了他一眼道:“是人話嗎?一個是我弟妹,一個是我侄子,我當然要去。”
張長弓道:“其實你去不去也頂不上太大作用。”
“我呸!”
兩人來到站台,發現早有一人在那裡等著,瞎子認出是女扮男裝的麻雀,他苦著臉道:“你這又是哪一出啊?”
麻雀道:“別忘了,我們可是獵風小組的。”
瞎子道:“獵風?風沒獵著,自己都成瘋子了。”
鐵娃直到晚上十點方才歸來,葉青虹聽到外面的動靜,先從門縫中謹慎地看了看,借著雪光看清是鐵娃回來,這才放心,她拿著手燈出了門,又馬上將房門關上。
鐵娃看到燈光,走過來向她笑了笑道:“嬸兒,我還以為您早就睡了,吵醒您了。”
葉青虹道:“怎麽去了那麽久?”
鐵娃道:“我去探路了,幾條道路全都被風雪給封上了,我知道您急著進山,所以盡快找到路,看來只有等到明天了,不過就算找到了路,咱們也要等這場暴風雪過去,不然實在太危險了。”
葉青虹雖然心急,可也明白現在冒險進山不但是對自己不負責任,也是對兒子和鐵娃不負責任的行為,她點了點頭道:“欲速則不達,既然已經到了這裡,咱們也不必急於一時,鐵娃,你也累了一天,早點去休息吧。”
鐵娃應了一聲,他向葉青虹恭敬告辭。
葉青虹回到房內,又往火堆上添了把柴,從剛開始添柴被熏得眼淚直流,道現在已經開始得心應手了,望著身邊熟睡的平安,她心裡就充滿了安慰,如果沒有兒子在身邊,真不知道要怎麽熬下去。
葉青虹最近時常失眠,因為想著羅獵的事情,也因為擔心火堆會熄滅,所以她這一夜都沒怎麽睡好。
清晨葉青虹早早起來,準備早餐,喊鐵娃一起吃飯,鐵娃其實也早就醒了,他去村子裡轉了一圈,又有新的發現,村子西北角有間破破爛爛的房子,雖然外表不怎麽樣,可裡面有一張完好的火炕。
大雪伴隨著極具降溫,單憑著現在的裝備,恐怕小孩子熬不住,鐵娃將火炕升起,讓葉青虹和平安搬過去住。
葉青虹帶著平安過去的時候,外面的雪都已經沒到了膝蓋,這讓葉青虹越發擔心,如果找不到進山的路,那麽這次前來尋找羅獵的計劃就完全落空了,如果大雪將周圍的山路全都封住,想要進去可能要等到春天到來,葉青虹心急如焚。
鐵娃當天繼續去探路,下午時分雪更大了,鐵娃不敢在外面逗留太久,天剛黑就返回,這也是葉青虹叮囑他這樣做的。
葉青虹從鐵娃的表情就知道這一趟又是徒勞無功,心中不由得有些焦躁,如果雪不停地下,他們可能要困在楊家屯了。
鐵娃從葉青虹手中接過一杯熱茶,喝完之後道:“我看這雪還得下幾天。”
葉青虹道:“有沒有找到進山的路?”
鐵娃搖了搖頭,面帶愧色道:“都怪我沒用,要是我師父來就好了。”
葉青虹其實也有些後悔了,早知如此就不應該如此逞強,當初應該通知張長弓一聲的,可畢竟尋找羅獵只是一件非常渺茫的事情,他們若是問起,自己總不能說是因為平安的一個夢,如果那樣做,周圍人一定以為自己瘋了。葉青虹好強的性情決定,她還是要一個人走下去,能不麻煩其他人的事情盡量不去麻煩。
葉青虹看到雪似乎小了一些,無意中掃過鐵娃的面孔,鐵娃有一個明顯回避她目光的動作,葉青虹內心中頓時生出疑竇,她不露聲色道:“這雪我看著要停啊。”
鐵娃道:“是嗎?”
葉青虹道:“你是住在楊家屯的,難道你師父比你這個當地人還要熟悉這周圍的環境?”
鐵娃被葉青虹一問,頓時就有些尷尬了,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
葉青虹道:“鐵娃,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
鐵娃慌忙道:“沒……沒有……”可他不善說謊,尤其是在葉青虹的面前,說話的時候臉已經紅了。
葉青虹這下更斷定他有事情瞞著自己,轉身道:“明兒你就自己回去和家人團聚吧,我們娘兒倆勞不起你的大駕。”
鐵娃頓時慌了神:“嬸兒,我……我錯了……我……我把咱們來蒼白山的事情電報給了師父,我還讓他盡快趕來幫忙。”
葉青虹停下腳步。
鐵娃道:“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覺得這蒼白山不太平,擔心我一個人保護不了嬸子和平安,所以我才……”
葉青虹打斷他的話道:“別說了,你去休息吧,等明兒一早,你自己回吧。”
鐵娃道:“嬸兒,嬸兒……”眼看著葉青虹回了屋,將房門關上。鐵娃在雪地裡又呆立了一會兒,他發那封電報完全是好意,畢竟這世道不太平,他也擔不起那麽大的責任。
連綿幾天的大雪在半夜時分就停了,鐵娃早早起來先觀察了一下周圍的狀況,他是擔心葉青虹脾氣上來早起自行離開,發現葉青虹娘倆仍未出門,這才放心,喂了牲口之後,準備早飯。
發現葉青虹已經在廚房內生火了,鐵娃站在門口不敢靠近。
葉青虹知道他到了,輕聲道:“來了?”
鐵娃忙不迭地點了點頭道:“嬸兒早,昨天的事情都是我不對,我不該瞞著您……”
葉青虹道:“算了,我也不是什麽好脾氣,再說你也是為我們娘倆著想。”
鐵娃聽她語氣緩和,看來是氣消了,稍稍放下心來。
葉青虹道:“吃過早飯咱們就出發吧。”
鐵娃道:“嬸兒,我估計師父他們就快趕來了。”
葉青虹道:“雪停了,如果我們不趁著這時候盡快趕路,一旦再下起雪來還不知要耽擱多久,我仔細想過,你既然跟他們說過了,此事也隻好如此,這樣,我們先去木屋,到那裡等著他們就是。”她停頓了一下又道:“當然,如果你不想陪我們一起過去,自己留下來等他們。”
鐵娃道:“嬸兒,您既然都這麽說了,咱們就先去,不過這一路可不太好走。”
葉青虹之所以如此心急,還是因為羅獵的緣故,她總覺得羅獵可能處於危險之中,而且自從平安夢到蒼狼之後,已經多日沒有再提起過關於羅獵的任何信息,葉青虹越發焦急起來,她擔心如果不能及時找到羅獵,可能會永遠錯過機會。
鐵娃並不知道其中的真正原因,只是認為葉青虹太過好強,不過他也不敢違背葉青虹的意思,在早飯之後,準備行裝,向蒼白山深處繼續前進。
他們已經深入蒼白山的腹地,葉青虹很快就明白,鐵娃沒有誇大其詞,幾條山路都已經被大雪封住,鐵娃選擇的這條道路必須經由黑松崖攀爬而上,繞過積雪封堵的路段。
那幾條路段的積雪最深處已達六米,想要從正面通過並不現實。
鐵娃將兩頭麋鹿留在了楊家屯,畢竟從楊家屯到黑松崖的這段路已經排不上用場。鐵娃讓葉青虹和平安在崖下等著,他先行爬到了黑松崖上,找到合適的大樹固定,然後放下繩索。
葉青虹背著平安抓著繩索爬到中途的時候,天空又開始飄起了雪花。
鐵娃從上面已經看不到下方兩人的身影,他大聲道:“嬸兒,沒事吧?”
葉青虹的聲音從下面傳來:“沒事,你安心等著。”
鐵娃又去檢查了一下繩索,確信結識沒有問題,準備回到崖邊接人的時候,卻看到遠方有個朦朧的黑影,鐵娃內心咯噔一下,他迅速掏出了彈弓。黑影移動緩慢。
鐵娃首先想到了黑瞎子,可現在是嚴冬臘月,黑瞎子大都處於冬眠之中,反正鐵娃在蒼白山從未見過甚至聽說過在大冬天跑出來覓食的黑瞎子。
一陣寒風吹過, 將雪花激揚而起,鐵娃的視野瞬間變得清晰,他看得真切,那黑影根本不是什麽黑瞎子,而是一頭黑虎,通體漆黑的一頭猛虎!鐵娃在蒼白山見過老虎多次,可是從未見過通體漆黑的老虎。
這頭黑虎的體型比起尋常的老虎還要大上一圈,周身毛色油光發亮,吊睛環眼,綠光閃爍宛如兩顆綠色的寶石。
鐵娃吞了口唾沫,黑虎周身的肌肉突然緊繃,虎頭向下微低,擺出了攻擊的架勢。鐵娃大吼道:“嬸兒,回去,趕緊回去!”他的話已經晚了,葉青虹此時背著平安已經爬到了懸崖邊緣。
鐵娃拉開彈弓,照著黑虎就是一顆彈丸射出,他這張彈弓得自於西夏王陵,也是不可多得的寶貝,全力射出,其速度絲毫不次於子彈,鐵彈丸正中黑虎的額頭,發出梆的一聲悶響,黑虎皮肉堅韌,這彈丸雖然沒能將它重創,也打得它頭疼不已,黑虎被鐵娃的這次攻擊激怒,發出一聲低沉的虎吼,宛如一道黑色的閃電向鐵娃衝了過去。
鐵娃現在的目的就是要吸引黑虎的注意力,以免它發現從懸崖正在爬上來的葉青虹母子。只是這頭黑虎的速度驚人,鐵娃自問逃跑的速度已經不慢,可轉瞬之間黑虎就已經拉近了一半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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