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長弓帶著她爬上了甲板,海明珠來到船頭,此時月亮剛剛升起來,銀色的月光灑滿浦江的江面,宛如水面上鋪砌了一層的碎銀,海明珠攏了攏被風吹亂的秀發,小聲道:“我還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張長弓道:“你知道我在什麽地方的。”
海明珠猛然轉過頭去:“我知道?怪我嘍?怪我不去找你是不是?”
張長弓道:“我沒這個意思,我……”
海明珠眼圈兒紅了起來,美眸中泛出晶瑩的淚光:“你一個大男人連喜歡一個人的勇氣都沒有嗎?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那麽久,日日夜夜都在等著你去找我,等著有一天你去我爹面前向我提親,三年了,我等了你整整三年了!”她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
張長弓最怕女人哭,看到海明珠流淚他頓時手足無措:“你別哭,我錯了……我錯了……”
海明珠道:“你錯哪兒了?”
張長弓道:“我不該那麽久沒去找你。”
海明珠道:“還有呢?”
張長弓掏出手帕遞給海明珠:“你擦擦眼淚。”
海明珠道:“我是第一次為男人流淚,也是最後一次。不擦!回答我的問題,你錯哪了?”
張長弓道:“你不說我怎麽知道?”
海明珠氣得直跺腳:“張長弓,我怎麽會看上你這個榆木疙瘩,我問你,你喜不喜歡我?”
張長弓被海明珠問得呆在了那裡,他可以面對死亡的危險面不改色,可是海明珠的這個問題實在是讓他犯了難,他摸了摸後腦杓。
海明珠道:“那就是不喜歡了。”
張長弓道:“不是……”
海明珠道:“你說!”
張長弓閉上眼睛,鼓足所有的勇氣方才道:“我喜歡你……”聲音小的跟蚊子叫聲似的。
“大聲點!”
“我喜歡你!”
張長弓剛剛說完,海明珠就衝了上去,緊緊抱住了他,張長弓感到自己的嘴唇被一個灼熱柔軟的唇封住,他的身軀顫抖了一下,如同被閃電擊中一般,睜開雙眼,看到了滿臉淚水的海明珠,張長弓就是再木訥,此時也明白應該做什麽,展開臂膀將海明珠擁入懷中,他的回應要比海明珠期待的更加熱烈……
“我要去提親!”張長弓很正宗地向羅獵說出了自己的這個決定。
羅獵並不意外,他笑道:“你早就該去提親,海明珠等了你那麽久,你再不提親,人家都變成老姑娘了。”
張長弓道:“你說海幫主會不會答應?”
羅獵道:“由不得他,海明珠非你不嫁,他很疼這個女兒的,我看沒問題,張大哥我想好了,你去提親不能空手過去,我和青虹準備送給你們一艘船。”
張長弓慌忙擺手道:“那怎麽可以,怎麽可以讓你們如此破費。”
羅獵道:“是兄弟就別跟我客氣,再說了,你幫我那麽多忙,我可沒給你多少報酬,對了,今晚請他們來家裡吃飯吧,我把陸威霖和阿諾叫過來,大家好好聚聚。”
張長弓點了點頭。
就在張長弓對未來幸福生活充滿期待的時候,海明珠卻遇到了麻煩,她和邵威在交易軍火的時候,被收到消息的巡捕給抓了個現行,事發地點在公共租界,羅獵他們收到消息的時候,海明珠一行已經被逮捕關押。
對這種事情羅獵他們自然不能坐視不理,葉青虹幫忙找了律師準備先將人保釋出來,而羅獵則去找了劉探長,希望利用他在警界的影響力幫忙。
可事情遠比他們想象中更加複雜,首先海明珠幾人因為涉及軍火走私,又被人舉報他們海盜的身份,
所以警方拒絕保釋,而劉探長查到,他們的這次軍火交易對象是張凌空,可張凌空卻對這次的交易矢口否認,並準備起訴他們誣陷自己。劉探長奉勸羅獵不要趟這趟渾水,以免引火燒身。羅獵知道張長弓會不惜一切代價營救海明珠,他盡力張長弓保持冷靜,這邊又請程玉菲幫忙,利用她和警方良好的關系,前往探視了邵威。
邵威被戴上了腳鐐,這是死刑犯才會得到的待遇,見到羅獵來看自己,邵威歎了口氣道:“都怪我,沒有查清對方的底細就進行軍火交易,這下麻煩了,連累了大小姐。”
羅獵道:“邵威,這裡沒有外人,你必須要將這次的真實情況全都告訴我,不然我也不好幫你們。”
邵威點了點頭,他講述了一下事情的經過,軍火交易的另外一方的確是張凌空,來到黃浦之後,他還和張凌空的手下許成見了面,問題出現在驗貨的時候,他們在前往碼頭驗貨的時候,被事先埋伏的巡捕給包圍了。
邵威道:“我現在想想,從頭到尾都是一個圈套,我們是給過錢之後,巡捕才開始行動的,張凌空根本就是蓄謀坑害我們。”
羅獵道:“現在張凌空堅決否認跟你們有過交易,走私軍火可是重罪。”
邵威道:“警方那麽快就查出我們的身份?而且交易地點只有我們和許成知道,肯定是那個許成告了密。”
羅獵心中暗忖,張凌空應當就是走私軍火的主謀,不過此事複雜,更像是一起事先策劃的黑吃黑,公共租界的巡捕頭子就是於廣龍,而於廣龍又是張同武的舊部。如果當真是於廣龍和張凌空串通,這事兒只怕麻煩了。
一直旁聽的程玉菲道:“你記不記得許成是什麽樣子?”
“當然記得。”
程玉菲讓邵威描述一下許成的外表,然後拿起事先準備的紙筆現場畫了起來,不一會兒功夫就根據邵威的描述畫出了許成的外貌,羅獵看了一眼,卻感覺畫像上的人有些熟悉,仔細一想,竟然是新世界舞會那天公然挑釁葉青虹的家夥。
邵威道:“就是他,他化成灰我都認得,他是許成,他還說他的後台老板就是張凌空。”邵威道:“羅獵,我求你一件事,我們這次十有是無法脫罪了,我會把所有的罪責一個人承擔下來,你可不可以幫忙解救大小姐?”
羅獵道:“你放心吧,你們都是我的朋友,我一定會盡力。”
羅獵和程玉菲出了巡捕房,抬頭看了看陰雲密布的天空,羅獵道:“要下雨了。”
程玉菲揚了揚手中的雨傘道:“沒關系,反正我帶著傘呢。”這把傘她幾乎從不離身,不但可以防雨還是她的秘密武器。
羅獵道:“程小姐,以您的經驗來看,他們脫罪的可能性有多大?”
程玉菲道:“他們是海龍幫的人沒錯吧?”
羅獵點了點頭。
程玉菲又道:“無論他們的交易方是誰?他們這次來黃浦的目的是購買軍火對不對?”
羅獵沒有說話,程玉菲提出的兩點無可置疑且證據確鑿。拋開邵威他們和自己的友情不言,他們的確觸犯了現有的法律。
程玉菲道:“你這個人從來都是將人情看得比法理還大。”
羅獵道:“那要看法理是什麽人製訂,要看看法理到底是不是真正為老百姓考慮。”
程玉菲道:“在你的眼中,他們就是一幫因為生存不下去揭竿而起的梁山好漢,你有沒有想過他們購買軍火的目的?你有沒有想過海龍幫這些年在海上燒殺搶掠,製造了多少慘案。”
羅獵道:“照你這麽說只要是海龍幫的人都該死,應該全部剿滅一個不留。海龍幫的人有罪,可設下圈套的人呢?難道就將海龍幫治罪,那些背後的策劃者,指使者逍遙法外?這就是你所謂的真相?”
程玉菲道:“我查過不少的案子,有些案子我一看就知道,你明明知道背後肯定有文章,但是你偏偏沒有證據。”她在委婉地暗示羅獵,海龍幫從一開始就被人設計,只是一個犧牲品。
羅獵道:“還有沒有辦法幫助他們?”
程玉菲道:“我會追查許成這個人,只要能夠找到許成,讓他說出真相,這件事或許會有轉機。”
羅獵道:“我去找張凌空,看看這件事是否有回旋的余地。”
程玉菲從羅獵的話語中已經知道他必然會插手這件事。
張凌空聽聞羅獵來訪,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答應和他見面,張凌空新近遭遇的麻煩不少,在他的勸說下張凌峰昨天終於登上了前往滿洲的列車,張凌空也算是松了口氣。
他和羅獵的交集不算多,利用虞浦碼頭交換藍磨坊的地皮,原本是一件劃算的買賣,可是在藍磨坊被燒之後,等於白白損失了一大筆,張凌空認為最終得利的人是白雲飛,因為新世界就是他楔在白雲飛心口的一顆釘子。可是事情的發展卻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白雲飛非但沒有趁火打劫,反而主動幫忙調解他們和開山幫的矛盾。
張凌空很快就想透了其中的道理,人類社會其實和自然界一樣,都存在著一個生態平衡,一旦平衡被打破,就會導致災難性的後果,白雲飛是個聰明人,他應該看出租界的真正話事人想要趁著這次機會重新洗牌的想法,所以白雲飛才主動站出來,平息這場戰火,讓租界的各方勢力重新回到平衡的狀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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