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羅素就看到了那些智商低下的小亡靈在無意識的走來走去。

　對於這次戰鬥，紅衣軍的一眾將士都不以為意，這樣的清理戰鬥他們已經進行過許多次了，這次主要就是訓練一下新兵，讓他們開開眼界。

　甚至有士兵有說有笑的說著閑話。

　“唉，你們說今晚的夥食都有些什麽菜色?”

　“這還用猜，除了土豆就是土豆，鐵石堡這邊雖然土地富饒，但是作物單一，就是土豆多，最多能給你加上一些豬肉或者牛肉。”

　“我不信，我覺得，至少能有一個雜菜湯。”

　“但是雜菜湯裡還是會有土豆，所以肯定會有土豆。”

　“啊，對啊，雜菜湯裡也是會有土豆。我的天啊！土豆土豆土豆！每一天都是土豆！我快瘋了！能不能把土豆換掉?”

　“我想應該是不行的，畢竟菜譜不是由你制定的，他們做土豆你還是不能阻止。”

　“啊！我不要土豆！”

　除了討論晚上菜色的，在士兵中，最不可缺少的話題就是女人了。

　“傑夫，聽說你回去之後就可以娶一位美麗的姑娘為妻了。”

　“是啊，我家裡已經下了禮，就待我這次休假回家，我就可以娶我心愛的珍妮弗，啊，她是那樣美麗，就像天上的月亮，潔白的光芒，純潔無暇……”

　“得了得了，不要再說你的珍妮弗了，每次你形容他都是那麽翻來覆去的幾句，我們都能背下來了！”其他士兵打斷了這個士兵想要繼續長篇大論下去的念頭。

　被打斷話的紅衣軍士兵不滿的翻了個白眼，驅趕蒼蠅那樣揮了揮手，說:“你們這群沒老婆的家夥，就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有本事你們也找一個老婆啊！”

　“切……”周圍的士兵都發出了鄙夷的聲音。

　大家又笑罵起來，互相鬧成一團。

　對於這些離家在外的士兵，羅素還是很寬容的。他們是兒子、丈夫、父親，沒人想要把他們送到這殘酷的戰場上，沒人想要，但是他們還是義無反顧的來了，為了那虛無縹緲的種族大義，為了那冠冕堂皇的大我而犧牲了自己的小我，或許他們會死在戰場上，他們的家人要在很長時間之後才會收到他們的陣亡通知書和那杯水車薪的撫恤金。

　用生命來維護，這其實是得不償失的一件事情，但就是這群傻子，用自己的血肉組成了鋼鐵之牆。

　所以，像這種打打鬧鬧，只要不是在戰鬥的時候，羅素管都不會去管，而且這樣還有助於消除戰鬥之前的緊張感。

　很快的，在老兵們的帶動下，新兵們也很快融入到了各個小圈子裡，成為這個圈子裡暫時的一份子。

　老兵們都是人精，戰場上多一個兄弟就多一分安全，只要看著前面就行了，後背會有兄弟守護的。

　精銳的士兵組成了斥候小隊先行偵查，這也是軍隊在行進時的必要手段了，也不知道是誰先發明的，但這樣確實有效防止了敵人的偷襲。

　紅衣軍全是騎兵，有戰馬，斥候們也不用來來回回的跑，只要不是有緊急情況，在前面領著就行。

　解決一小股亡靈，倒也不用那麽上心。

　羅素還是感覺這行進速度有些太慢了，照這個速度行進下去，就算他們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解決戰鬥，但是他們還是趕不上晚飯的尾巴。

　“命令部隊，加快一點速度，不然晚飯就不用吃了。”羅素對著自己身邊聚集的幾個大隊長說。

　幾個大隊長領命而去。

　“快點快點！你們這群沒吃飽飯的軟腳蝦！都給我快點！連軍營門口賣包子的老太太都比你們快！就著你們還好意思說自己的騎兵?要是換成我，我就自己去找一塊豆腐撞死！”

　隨著一大段有著軍營獨特粗獷風格的罵聲響起之後，士兵們的速度快了許多……或者說是戰馬們的速度快了許多，起碼它們沒法一邊晃悠一邊低頭吃草了。

　“都給我麻溜的！要是回去晚了，趕不上飯點，軍團長大人說了，就罰你們晚上不許吃晚飯！”大隊長們又下了一劑猛藥。

　一聽說回去晚了不許吃晚飯，紅衣軍的士兵一改之前的懶散，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一樣，眼睛通紅的……保持著原有速度。

　他們是騎兵，戰馬的體力是他們是否能打敗敵人的決定性因素，誰要是現在驅趕戰馬全速前進，保證還沒看到敵人的影子就失去戰鬥力了。

　沒了戰馬的騎兵，說實話，戰鬥力可能也就和普通的士兵一樣，而且他們的馬刀長度不如長槍，又沒有盾牌，能否打得過普通士兵還是未知數。

　這一點，就算紅衣軍是王牌軍也不例外，王牌軍和普通軍團的戰鬥力差距還沒有達到以一當十的地步。

　戰馬的速度目前是盡量減少體力損耗的最快速度，以這個速度，他們還是來得及的。

　在紅衣軍沒有發現的角落，有黑色的身影伴著沙沙的輕微腳步聲一閃而逝。

　“報告，敵軍距離我部還有十裡！”

　格蘭特身後十四隻黑色羽翼拍打，卷起一片片還沒有腐爛的枯黃落葉，在他身邊環繞飛舞著，像蝴蝶翩躚。

　格蘭特似乎很享受這種被風包圍的感覺，他伸手從那舞蹈的飄葉中拈出一片，微一用力，看著已經變得很脆的枯葉化為粉末落下，緩緩道:“命令部隊，準備進攻。”

　這個陷阱，格蘭特用了很大的心思布下，因為平原上實在沒什麽可以讓亡靈掩藏身形的植物叢所以，這群不知疲倦的亡靈就連夜在十裡之外的地下挖了地道，上百萬的亡靈就躲在這些地道之中。

　紅衣軍和羅素還不知道，黑色的陰雲已經籠罩在他們頭頂，冥神猙獰這笑容張開了自己的懷抱，露出其中的無數慘綠靈魂，滿臉的不甘和痛苦。

　格蘭特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羅素舉起了自己的手。

　“準備。”

　“注意。”

　“進攻！”

　“有點不對勁，把斥候叫回……”

　“敵襲！”

　地上的草皮被猛地掀開，下面是一條條挖好的地道，海量的亡靈在其中蟄伏，直到現在才顯露出自己的身影。

　一大片黑色的海洋把紅衣軍包圍了。

　冰冷的氣息鋪天蓋地的襲來了，那是帶著屍體腐臭的鐵鏽味道，其中還混合著鮮血與肅殺。

　羅素胯下騎著的黑色戰馬也沒見過如此龐大的陣仗，饒是它是一匹經過訓練的精良戰馬也被嚇得往後退了兩步，喉嚨中發出不安的嘶鳴。

　羅素拉住韁繩，安慰身下的戰馬，看了看四周，發現黑色無處不在，不論是前方後方，或是左邊右邊，亡靈的分配很均衡，沒有弱點，每個部位都有高等級的亡靈壓陣，數量厚實的一個挨一個，幾乎堪比城牆拐角了。

　“這是個陷阱！”羅素一瞬間就明白了。

　難怪啊，難怪會有一小股亡靈敢於靠的這麽近，三十裡，用肉眼就看的到輪廓。

　他早應該料到的，但是長時間摧枯拉朽的解決戰鬥讓他的警惕心放松了。他犯下了一個指揮官最大的錯誤——輕敵。

　身為王牌軍的軍團長，他是塞斯皇家軍校的高材生，是經歷過許多次戰鬥的老將，這種低級錯誤不該犯的。

　但是他還是犯了他的警惕心在一次一次的戰鬥中被磨滅了，而一次失誤就足夠將他帶入深淵。

　看這亡靈的數量，莫不是有幾百萬，而他們只有十萬人，其中有三分之一的還是沒有完全默契配合的新兵，戰鬥力相比於全盛時期弱了不知多少。

　他幾乎可以預見到自己這群人的結局。

　幾個大隊長也是眼角直抽，這樣大規模的亡靈面前，他們的心底浮現了不知多久沒有出現過的一種情緒——恐懼。

　是的，他們怕了。

　沒人能在這樣數量的敵人面前還保持淡然，除非那個人和魔鬼做了交易，出賣了自己的情感。

　“軍團長，咱們怎麽辦?”

　“你們覺得我們還能怎麽辦?在這樣數量的敵人面前。”

　“軍團長，我們現在全力朝來的方向突圍，或許還能突圍出去。”

　羅素扭過頭，看著他一手培養出來的三個大隊長:李安、烏爾拉夫、謝爾曼。

　這三位大隊長都是從一個最普通的小兵兵一步一步升上來的，他們每個人的能力都足以獨當一面，如果不是沒有上過軍校，羅素敢保證他們三個現在足以擔任軍團長。

　塞斯只允許皇家軍校的畢業生擔任軍團長一職。

　“你們覺得，我們能在這麽多敵人的包圍下突圍?”羅素輕輕的問他的三位部下。

　三個大隊長都沉默了。

　沒錯，在這樣的情況下，就算他們是衝陣能力最強的騎兵，就算他們是王牌軍團，但數量在那裡擺著，以一當十，紅衣軍還沒這個能力。

　“軍團長，我們，逃不掉了。”李安說完後就低下了頭。

　紅衣軍突然沉默了。

　薇薇安坐在床邊縫著衣服，想著羅素是否已經收到了自己的回信，想著他看到信件後的樣子，嘴角剛剛勾起一絲柔情蜜意，卻被沒由來的心悸定住了。

　她抬頭看著窗外，藍天白雲，青山綠水，天色正好……

　“死戰！”不知誰說。

　死戰，這兩個字就像燎原前的星星之火，像逐漸彌漫的瘟疫，一傳十，十傳百。

　“死戰！死戰！死戰！”

　“死戰！”

　羅素看著整齊的軍陣，想起遠方的未婚妻。

　希望她能找個好人嫁了。

　羅素猛地轉身:

　“眾將士聽令！”

　“在！”

　殺聲震天。

　“死戰不休！”

　“諾！”

　隨著羅素拔刀，三位大隊長也跟著拔出馬刀。

　這是個信號，意味著準備戰鬥。在今天，他們沒有退路，唯有向前，哪怕明知自己的生命就要在這裡終結，接下來的太陽，他們已經無法再見到，唯有月光會為他們的靈魂送行。

　但他們義無反顧，因為這是責任，如果每個人都貪生怕死，那人族就永遠不會有今天的地位，或許只是在給矮人和精靈當奴隸，吃著最粗劣的食物、乾著最費力的工作、住著最肮髒是地方，還總是收到辱罵和毒打。

　他們現在的生活是那些不甘於人生的先輩為他們爭來的，而現在，繼續進行不屈反抗的意志該由他們接力了。

　更低級的軍官們齊齊大吼:

　“刀出鞘！上面甲！”

　銀亮的刀鋒組成了鋒林，明晃晃的刺人眼。

　格蘭特羽翼拍打，身體懸浮在半空中，在他的身前，兩千名無頭騎士騎著夢魘，手中拿著十丈長、嬰兒手腕粗的騎槍。

　亡靈海在距離紅衣軍一裡地的地方停下了，雖然狩獵的本能讓它們渴望新鮮的血肉，但無形中有一條線劃在那裡，讓它們不敢逾越雷池一步。

　“格蘭特。”看著半空中漂浮的有著十四隻的墮天使，羅素緩緩的吐出了那個象征著絕對力量的名字。

　格蘭特，天皇，現在是神。

　“你們看到了嗎！”他突然扭頭，向著身後的士兵大吼:“攔在我們前面的，那個滿身黑毛的鳥人，他的名字叫格蘭特！你們都知道他是誰！沒錯，他是神！而現在，這他媽該死的神攔在了我們前進的路上。你們告訴我，我們能放過他嗎！?”

　“不能！不能！不能！”

　“對呀，你們也覺得不能，可是攔在我們面前的是個神，那絕對的力量，我們在他面前是渺小的，就像螞蟻對我們。我們這些人全都上去，可能對他來說一根手指頭就能碾死，生命消失得如此不明不白，如此廉價，如此簡單，你們願意嗎?”

　“願意！”

　“那你能告訴我， 為什麽願意呢?”

　“因為我們笨！因為我們傻！因為我們要日穿天！”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不錯的宣言呢，天知道你們這群該死的家夥，平時都學了什麽操蛋的玩意兒。”羅素哈哈大笑著。

　他抬起頭，面甲下露出兩隻銳利的眼睛，看著天空中漂浮的神。那狂風是他的王座，黑色的羽翼急劇擴張，連天空都要遮蔽，疊疊的羽毛密不透光。

　即使眼前的一幕如此驚人，但卻沒有一個士兵後退，他們的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芒，仿佛要連同血脈與靈魂一起燃燒！

　“讓我們向著這個神靈前進吧。讓他瞧瞧我們的厲害。”

　“紅衣軍！衝鋒！”

　“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