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一連把損失情況報了上來，一個上午損失了四十號弟兄，負傷的也不少於這個數，全連損失了近一半。不過他們陣地前面，鬼子也丟下了一百多具屍體，此外還有一部分屍體被他們搶了回去，以此來計算，估計鬼子的損失應該在一百七十多上下。

　　楊前進點了根煙，一邊看簡報一邊狠命吸著，看完了簡報走出營部，天陰沉沉的，不知道下午還有沒有雨。

　　這時，天邊有兩個小黑點，楊前進舉著望遠鏡看了看，以為是鳥，但是這個黑點越來越大，並且傳來了馬達的轟鳴聲，他這才回過味來，是鬼子的飛機，冒著惡劣天氣出來掃射轟炸了。

　　幾分鍾後，前面一連陣地上傳來爆炸聲，鬼子飛機扔完了炸彈也不飛走，來來回回地對著地面進行掃射。

　　從二道崗子這邊看過去，一連的陣地一片火海，也不知道他們現在怎麽樣。

　　楊前進皺著眉頭看著一連的陣地，突然，警衛員一把拉著他趴到土磚磚坯後頭，一架鬼子的戰鬥機發出尖厲的嘯聲，在剛才楊前進站著的地方掃出兩道彈孔，地上的泥土被打得飛濺，子彈擦著火道子跟個鞭子一樣重重地在地上抽了一鞭。

　　然後緊跟著另一架飛機也飛過來，嗡嗡的聲音瞬間高亢，跟著就是飛機兩翼突突突地噴出火道子，打的團部的房屋、樹木碎片橫飛。

　　楊前進腦袋上全是土，嘴裡也是，他晃晃腦袋，用手摸摸臉上的泥，又往地上吐了口吐唾沫。

　　就見著張八子氣衝衝從院子裡衝出來，樣子也很狼狽，一身的泥水子，臉上一多半是從地上沾的汙泥。

　　剛才飛過去的飛機拉起來拐了個彎，然後俯衝過來掃射，張八子站在場院裡頭，看著從他前面橫著飛過去的飛機心裡直來氣，掏出手槍頂上了膛，衝著飛機就開槍。當當，開了好幾槍，最後把子彈打光了，嘎巴一下空倉掛機。

　　楊前進過去把張八子拉到邊上，心裡發火，拿手槍頂個鳥用，真是吃飽了撐的，簡直就是在白白浪費子彈。

　　張八子從武裝帶上又摸出一個手槍彈夾換上，看樣子還想繼續朝飛機開槍，楊前進一伸手把他手槍給下了，然後拉著他跑到營部邊上的防炮工事那兒

　　兩個人剛到防炮工事，鬼子的飛機跟著就打過來了，地面上土塊像是被粗大的犁扒了一遍，翻出來很大的兩排彈孔。

　　這架飛機掃射的聲音不一樣，不是突突突的機槍聲，而是咚咚咚的機炮聲，粗大的機翼翼根處噴出火苗子，機身像是綠色的大鳥一樣，把死亡投射下來。

　　楊前進看著一個兄弟跑的慢了，機炮的彈道就貼著後頭掃，他探頭出來大聲喊著，讓那個兄弟快點跑。

　　粗大的機炮炮彈打在那個兄弟身上，瞬間蓬起一團鮮紅的血霧，身體軀乾被炸成幾塊，鮮血象是地面一下子冒出來的噴泉一樣，血飛到空中，又伴隨著軀乾落回到地面。

　　楊前進看的肝膽俱裂，一探身子想衝過去，被邊上的張八子拽了回來，道:“你救不活他的，還是想想接下來的戰鬥該怎麽打吧，****的小鬼子，就知道扔炸彈，****姥姥”。

　　楊前進笑了一下，道:“你還說我，剛才是誰用手槍朝天打飛機那”。

　　“我這不是被氣糊塗了”。

　　“在等等，估計小鬼子把他那點子彈打完就走了，接下來看你們炮營的表演了”。

　　“早就設計好了，肯定讓小鬼子好好喝一壺”。

　　天上的飛機還在不停的來回掃射著，一排機炮炮彈掃在兩人邊上不到三米的地方，地面被高速砸在上面的炮彈推得晃了兩晃，一股子刺鼻的硝煙迷的人睜不開眼。

　　兩個人趴在那兒，好半天耳朵都在嗡嗡響，楊前進抬頭看著張八子，指著他的肩膀，一塊被炸飛了的石頭尖利地在他肩膀上劃出道血口子。

　　“沒事，被石頭劃了一下”張八子說完，把袖子撕開，找了塊破布按住傷口上。

　　楊前進幫他把傷口捆緊了，兩個人起身看看天上，沒鬼子飛機了，便跑出去找營部其他人。

　　剛才的掃射，營部損失了十幾個弟兄，都是來不及躲到工事被飛機掃射打中的。

　　楊前進覺得鬼子可能待會兒還要組織強攻，就讓還能動彈的去聯絡各個連隊，詢問剛才在轟炸中的損失情況， 並叮囑他們做好防空的同時，還得做好隨時出擊的準備。

　　不一會兒，負責聯絡的通訊員回來報告，損失最嚴重的是一連，表面工事毀壞殆盡，本就傷亡過半的連隊，在剛才的轟炸中，有損失了十幾個戰士。

　　其他二三連傷亡也不小，而且各個連隊的工事都毀壞的利害，幾乎每個連的表面工事都被炸的塌的塌，垮的垮。

　　轟炸過後沒二十分鍾，鬼子在正面開始組織起強攻。

　　這次強攻密度遠遠超過上午，而且在工兵的配合下，鬼子在反坦克壕上構築了兩條鐵板鋪設的通道。鬼子的坦克跟烏龜一樣，一輛接著一輛，魚貫著從通道穿過反坦克壕溝。

　　一連連長一邊還擊，一邊派出人馬朝營部請求支援，打到這時一連一百二十七人，已經損失了大半，包括輕傷員在內，還能戰鬥的不到五十人，同時武器彈藥消耗殆盡，全連打得人困馬乏。

　　楊前進命令一連就地堅持，同時把一營直屬的工兵排、馬夫、文書都派了出去，只要是人，能拿動槍的都上。

　　張八子也是一個老兵，知道楊前進不動預備隊的道理，從鬼子飛機轟炸開始，這次惡戰才剛剛拉開序幕，作為指揮官，無論如何手上一定要有一支機動反擊力量和一個建制完整損失不大的連隊，只有這種連隊才能在他必要的時候進行反擊，即便失敗了需要撤退，也需要一支生力軍來擔任掩護任務。

　　楊前進站在原地，想了半天，然後讓通訊員火速趕到趙家營，將這裡的情況進行匯報，並同時要求他們進行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