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聽到腳步聲,便知是寶玉來了,急忙擦了擦眼淚。
而這時寶玉一邊拿掉披風,一邊歎道:“我剛才真被環老三那銅臭氣給熏壞了!”
說完,見黛玉倚在桌子旁,一手拿著紙,一手作抹眼淚狀,肩膀一聳一聳的,弱怯如風中之竹.寶玉不勝憐惜,急忙問道:“妹妹,你怎麽了?”
紫娟接下披風,寶玉見黛玉未答,就從黛玉身後走到了她身前,望了望黛玉的眼晴,紅紅的,詫異的問道:“妹妹,誰又惹到你了……姑父來信了?”
說著便去拿黛玉手中的紙卷,展開一看……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衫,獨上蘭舟……”
寶玉感到一股清水般的女兒氣息迎面撲來;讀著讀著,卻又有淡淡愁絲讓他陷入柔情繾綣中。
“妹妹真是驚才絕豔!竟寫出如此絕世好詞,真是讓我高山仰止!隻是妹妹以後還是不要太多愁善感了,還是要顧惜身子。”
震驚之後,寶玉溫柔款款的勸慰著。
勸慰完之後,寶玉又嘖了嘖嘴,好似像品嘗好茶一般,不由自主的說道:“真是越讀越有味道,妹妹真是大才,真是大才!”
“噗嗤!”黛玉再也憋不住,笑了一聲。
這一笑卻如崖頂雪梅破冰綻放,無盡嬌柔,卻又冷冷清清、美豔絕綸。
寶玉看得一呆,隨即問道:“妹妹笑什麽?”
“我呀!我笑你有眼不識泰山!我哪裡能寫出這麽好的詞兒!”黛玉掩著嘴,輕輕的譏笑道。
“哦,不是你寫的!那寫這詞的‘泰山’是哪位妹妹,可否讓我認識一下?”
寶玉被黛玉譏諷慣了,對黛玉的諷刺不以為意,相反,他心裡興起一股渴望,渴望見到寫出這絕妙佳詞的妹妹。
寶玉認為女兒都是水做的,隻有女兒才有一顆水做的心,文如其人,在他心裡能寫出這清水絲霧般佳詞的,一定是一位如清水一般的妹妹!
而黛玉聽了寶玉的話,卻再也忍俊不住,‘嘻嘻’笑道:“你心裡隻有妹妹,不過你這回可猜錯了……”
說到這裡黛玉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話裡有語病,心挑破不禁加速了些,害羞之下臉色也微微的變得紅了。
“哦,他是誰?”
寶玉好奇地問了句,望著黛玉臉頰上淡淡的胭脂色,他心裡突然興起一股淡淡的酸意。
看寶玉一幅好奇寶寶的樣子,黛玉再也忍不住,戲謔道:“這位泰山呀!正是你說的滿身銅臭之人!”
“什麽!環老三!”
賈寶玉目瞪口呆,手中的紙片飄然而落。黛玉信手抄了過來。
但寶玉還是很機靈,立刻反應了過來,他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說道:“妹妹又來捉弄我,愚兄愚頑,竟信以為真了!妹妹你快告訴我,這是哪位妹妹寫的?”
“咯咯……”這下,猶如風吹修竹,黛玉笑得前仰後合。
“妹妹,你怎麽了……”寶玉一頭霧水,兩眼茫然。
“你呀,咯咯咯……你還真是愚頑!你也不看看筆跡,可像女兒的字體!”
寶玉聽了一愣,這才想起剛才眼光全被詞吸引了,卻沒注意筆跡,於是再次從黛玉手裡拿過紙片,拿起來一看,只見上面的字跡寬大粗豪,確實不像是女兒般的娟秀。
“真的是環老三寫的?!怎麽可能!”寶玉瞪大了眼睛,喃喃自語,難以置信。
“我還能騙你不成!前幾天我聽雪雁唱裡面的詞,
很好聽,但卻隻有一句;我問雪雁,雪雁說是聽如意唱的,也隻是會一句,今兒個雪雁剛從如意那拿來,這紙呀,卻是如意求著環哥哥寫的,今兒個雪雁剛從如意那哪來。” 聽了黛玉的話,寶玉禁不住瞄了雪雁一眼。
雪雁漫無心機,見寶玉瞧她,急忙說道:“是的,二爺,我早上拿來的。如意還說三爺唱這詞時可好聽了,但可惜三爺是低唱的,她沒學全,三爺最近忙,又不唱了。”
“難道真是環老三寫的,這怎麽可能?!他那麽愚頑,不,他不愚頑了,他變得滿身銅臭了!但他滿身銅臭怎麽能寫出這般絕妙好詞……對了,他一定是抄襲人家的!也不對呀,他要是抄襲人家的,那這詞一定是流傳了,我怎麽沒聽說過,而且他這等滿身銅臭之人抄詞幹什麽……”
呆立在書桌前,一瞬間,寶玉心裡千回百轉,怎麽也難以接受這詞是賈環寫的這個現實,可是心裡卻越想越迷茫。
而在這時,黛玉哼唱了句花自漂零水自流,卻伸手將那紙片拿了過來,看了下詞,似顰非顰細眉蹙了蹙,說道:“這詞曲兒也是奇怪,並不是‘一剪梅‘的聲律。但卻是好聽,也不知全曲是什麽?哎,這些小迷糊!“
見黛玉幾乎句句不離賈環,寶玉何嘗受過這樣的冷落,又想到剛才黛玉的淚水,寶玉隻覺肚裡一股酸氣翻騰,他下意識的握緊腰間的通靈寶玉就想摔下, 這是他的大殺器,不論是氣惱、耍賴、胡鬧,隻要摔出,事情往往立刻就會反轉,無往而不利!
而就在這時卻聽窗外秋紋喊道:“二爺,甄家有客來,二老爺叫你快些去。”
寶玉聽了,頓時唬的臉色發白,‘噗’的一聲放了個屁,肚子裡的酸氣兒也隨之跑出去了。
黛玉螓首急轉,素手掩鼻,口中吃吃笑道:“還不快去,小心舅舅扒了你的皮!”
……
當賈環來到‘趙記’綢布店的那條街,突然發現本來空蕩蕩的街道竟然繁華了起來,路兩旁的榆樹上幾乎栓滿了馬車、牛車。呼呼風聲裡,一些青衣小帽的雜役,籠著袖口,或站或立的偎在車旁。
“二十八了,都來置辦置辦年貨了!以後越來越熱鬧嘍!”焦大拉了長腔,聲音裡隱隱約約的露著興奮。
“看來這世界過年還挺有魅力的!這樣看來,今天印社的生意還會好!”賈環心裡思忖著。
到了‘趙記’門口,便聽到了吵吵嚷嚷的人聲,賈環往裡面一看,店鋪的櫃台前,人已經圍的水泄不通。
“這些人銷售理念不行呀,明天讓把櫃台擺在外面!”
賈環心裡默默地想著,見人太多,便去了印社。
還沒到印社,就見沿途停了一頂頂小轎,密密麻麻的,把路都堵死了。
“咦!今天是怎麽回事?怎麽這麽多人?”
焦大奇怪的問了聲,同時老眼一亮,他是越熱鬧越高興的性子。
賈環搖了搖頭,緊接著說道:“可能是來印刷的吧!走,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