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歷正月十三之後,賈環明顯的感覺到了京都氣氛的變化,湧入京的人員明顯增多,而且乘轎騎馬、峨冠博帶者明顯增多,他們大多數都帶著兩個小廝,優哉遊哉的,踏著鞭炮的碎紅,遊在大街上。
而在街道上,吆喝聲裡‘之乎者也’、南腔北調,也多了起來。竟給了賈環一種四方會聚的感覺。雖然知道這裡面附庸風雅這居多,但如此多的人附了過來,還是讓賈環多了些驚奇。
而更令賈環感到驚奇的是,或許是因為排演的緣故,‘一剪梅‘竟然流傳開了!走在大街上,每當身邊的過客哼唱著一剪梅,賈環總是在心裡升起一股古古怪怪的感覺。
……
而在這天,謝思賢終於調好了身子,從床上起來了。不過他身體雖然好了,精神卻沒有好,他臉色蒼白,神色暗淡,悵然的望著窗外……
“吱!”門開了。
謝思賢扭頭一看,卻見他父親謝俊正走了過來。
“孩兒不孝,勞父親掛念!”謝思賢急行上前行禮。
看著謝思賢蒼白的臉色,謝俊心裡一陣憐惜——他這個兒子最可他心意!
但想到謝思賢竟被氣得吐血,心中不禁謂然一歎:“這兒子胸中格局小了些!”
謝俊一邊想著,一邊說道:“你才康復,也坐下說話吧!”
“是。”
端坐在太師椅上,接過美貌丫鬟遞來的茶,輕輕的呷了一口,抬頭間見謝思賢依然懨懨的,謝俊自然知道自己兒子的心事,他把茶盞往椅邊的高幾上一放,說道:“你也不要擔心,惟庸所言極是,那賈環年紀幼小怎麽可能詞曲雙全,那一剪梅是不錯,但古來名篇有幾首!他還管著個鋪子,你只要沉下心來,認真準備,倒時在詩會上稍稍出色,保住我閩浙文人名聲即可。”
聽了謝俊的話,謝思賢的眼睛猛的亮了——他對自己的父親向來是信服加崇拜的,畢竟這世上,內閣首席大學士只有一人!
……
北靜王府,書房,典雅舒適,北靜王水溶白衣似雪,一手執筆,一手捋袖,劍眉微蹙,斟酌著用詞。他祖輩為勳貴之首,現在他又得皇帝寵信,也有些文名,歷年在詩會上為擺脫掙名的重任就壓在他身上了。
但南方人文鼎盛,文風薈萃,他總是被壓趴下,對此他只能在過後長歎豬隊友太多,才俊者沒有。
當然他也聽到了‘一剪梅’,聽說是榮國府庶子賈環所寫後,在這個時候,他有一種‘好風頻借力,送我上青雲’的感覺,真是讓他驚喜異常。
但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隨後又傳來賈環自認不是他寫的消息後,頓時讓他的心情從高山跌落到山谷!
隨後他又細細的思索了一下,好像對賈環沒有什麽印象,本來想召見他的心也就滅了。
當然努力的不僅有水溶,還有寶玉,賈政早就令他做詩為詩會準備著。而寶玉因為賈環的緣故也是憋著一股子勁!
當然作為勳貴之家的實權派,王家也是如此,不過王子騰是令他侄兒王仁,兒子王孝等做準備。不過王仁、王孝等並沒有詩才,但他們也有自知之明,於是便或請清客代寫;或請士子捉刀。
這些,王子騰之類的主要人物自然也清楚。有的家主甚至親自請來士子。總之這風雅是要附的,誰也不想讓自己府上默默無名,到最後被人認為是不學無術,畢竟天子好文,以文人治國!
這詩會可是宣揚自家府邸文名的好機會!
這也是為什麽榮國府在賈珠中舉後,
立即掛了塊詩書簪纓之族的牌子,甚至在賈珠死後都不願摘下來的原因。 當然這就有了上門賣文的寒門士子,以期得到富貴達人的重視,也有想在詩會上一舉成名的,這也是街道上士子增多的原因。
不過對於這裡的門道,賈環雖然對詩會起了些好奇心,但並不清楚這些。
但在十四的早上,賈環卻明顯感覺街道上的氣氛更加濃烈了,各家店鋪不僅在飛簷鬥角、廊柱上掛上了紅燈,而且大多都在鋪面前扎了幾個花燈,或魚、或蓮、或鳥,造型不一。
街道上更是熙熙攘攘,最明顯的便是婀婀娜娜的女孩子增多了,她們有的是大家閨秀,端莊嫻靜的,身邊跟著兩三個丫頭;有的是小家碧玉,一身綺羅,東張西望;不時有舞龍舞獅、踩高蹺的經過,其熱鬧程度,讓賈環想到了廟會。
當賈環來到印社時,韓山正布置著一個寶塔式的花燈。而到了後院,三春早已等在了了那裡,寒暄了幾句,三春便帶著丫鬟嬉笑而去。不過這次晴雯和如意竟然也跟去了。
“這燈會還真是吸引人呀!”
獨坐在書房裡,賈環感慨了句。但想到賈府為了慶祝元春省親,能請戲班子看一個月的大戲,翻來覆去的看那幾個劇目而不膩,可見平時無聊的程度,心裡也就釋然了。
而在將近中午時分,孫四方又來訪,分主賓坐定後,寒暄了幾句,孫四方就從袖子裡抽出了一張帖子,遞給了賈環。
“這是什麽?”
賈環一邊接過,一邊翻著看了看。只見正中間印著一個長發高髻,紅裙飄飄,抱著一個大紅繡球的麗人。
繡球上寫著兩個字——請柬。
“這是入門證,你沒去不知道,那彩排的地方現在己經被用柵欄圍住了,沒有請柬是進不去的,只能隔著柵欄觀看。”
“額……”
聽到這話賈環才明白了過來,現在人都這麽多,要是不隔離開來,那人員還不得爆棚!
而且不這樣,怎麽顯的出等級!
“只是不知道這請柬是怎麽發放的?”
賈環一邊思索著, 一邊打開了請柬。卻見裡面只寫了三個字——怡紅院。
而這時孫四方得意洋洋的說道:“我要捧李詩詩,所以預先給她投了二百兩銀子的花紅,到時我們直接到怡紅院棚前即可。”
花紅即彩禮,賈環沒想到這是否能得李詩詩一見,八字還沒一撇呢,孫四方居然出手這麽豪了,他不由得笑道:“孫大哥出手大方,定能得美人垂青!”
誰知賈環剛說完,孫四方卻擺了擺手,苦笑著說道:“這卻不是我想大方,這而只是北京府府伊趙少陽給我們商戶特定的規矩,每位商家必須先定一百兩銀子花紅才能入場,而且每人只能得一張請柬,為了兄弟這張,我是苦苦哀求,並許諾以後將拋五百兩銀子的花紅,他們才給的這一張!這花紅裡官家有十分之一的抽頭!”
“哦看來這詩會已經由管家主辦了!這趙少陽倒是抓住了商戶的附庸風雅的心裡,也有管理才能!”
賈環思索著,口中說道:“這真是讓孫大哥費心了!”
其實賈環倒真是沒想到孫四方為了一張請柬,竟然又花銀子、又使臉的,下了這麽的大的功夫!
再想到自己將要裝醉,心裡有些歉意。但轉而一想,只怕憑孫四方這幅尊榮,只怕在花五百兩也難得相見,即使有他助力,估計也是一見即散。
“我還是給他省下那三百兩銀子吧!”賈環呷了口茶,打定了注意。
而在這時,門外傳來韓山的聲音:“三爺,‘天綾記’張掌櫃給你送來了一張請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