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庫就在店面後面的五大間房子裡,紅、綠、青、灰、花,各色布卷高壘著,貨壓陳倉!
帳簿在店鋪西側的一間小房裡,由於沒賣多少,進出上隻有一頁字;現銀倒還有二百兩,也很清晰,隻是距離八百兩的本金還差得多!
“這帳目倒是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賈環皺了下眉,便放下了帳簿。想了一下,然後轉頭問向趙國基:“這裡可有印刷,哦,印社!”
看到賈環皺眉,趙國基正緊張,聽賈環這麽一說,趙國基急忙答道:“有有,店鋪西邊就有一個,不過、不過……”
說到這裡,趙國基吞吐起來。
“不過什麽?”賈環問了句。
“不過生意不好,己經不印了,要賣出去……三爺你找印社幹什麽?”
“我有用……要賣出去?什麽價?”
“這,這我還不太清楚,隻聽說是嫌這裡偏僻,要把鋪子一塊賣。三爺要是有意,我去打聽,打聽。”
“好!”
賈環答應了一聲,便起身出去了。
隨後賈環便在棋盤街一條街道、一條街道的逛著。酒樓、客棧、藥店、米店……
街道的背陰處積雪殘存,但越是往東,人便越多,好像不受天氣的影響!
賈環一邊隨意觀望著,一邊默默觀察著人流量、衣著打扮,他們或儒袍輕裘,或方巾佩玉,或玉戒斑指……
“畢竟是京都,看來文化人不少!”
賈環心裡想著,腳下卻不停,一排排逛著,一上午逛到了北京南門正陽門。
一直到中午,賈環才在一家名叫‘仙客來’歇了腳。臨窗尋了一個僻靜的位置。隨後吩咐來柱點了兩熱菜一魚湯,又習慣性的叫了一壺酒。
黑瓷酒壺,青花酒盞,古酒淡薄,但後勁很大,再加上在賈府悶了幾天,賈環有意放松,一盞盞下去,不知不覺間有些微暈了……
吃完飯,賈環便施施然往天橋方向走去。
那來柱身子肥胖,一上午不停腳,早就乏了,見賈環余興未足,急忙攔道:“三爺,這都逛了一上午了,是不是回去歇會兒?”
賈環抬頭看了眼來柱,見他肥碩的臉上一雙鼠眼精光閃亮,依稀和王N麼相似,心裡不由得一陣厭惡。
“這來柱一定也是投靠了王夫人,也是監視‘賈環’的……但事成於密敗於泄,我行事卻不能事事都在他人眼皮底下!不如順水推舟……”
想到這裡,賈環說道:“你既覺得累了,就回去吧!我自個兒逛逛!”
“這個、這個!”
聽到賈環的話,來柱的肥臉哆嗦了下,他倒是真想回去,但家規放那兒,他卻不敢!
……
天橋上人來人往,唱戲的、耍大旗的、賣藝的、耍雜耍的、賣糖蘆的、賣雜貨的,吆喝聲四起,男男女女,人聲嚷嚷,分化熱鬧。
但賈環隻是一掃而過,並不停步。
雖然礙於家規,來柱不敢離去,但一來賈環隻是個庶子,跟著他油水不大;二來又覺得他母親又搭上了王夫人,而他也認為賈環年幼可欺,走的乏了,來柱言語上禁不住牢騷起來:“人家跟著主子,人眼風光,人後吃香,我倒好,跟著溜腿……”
賈環自然明白來柱的意思,心裡想著:“我再推一把,看能不能把他推走!”
於是說道:“我父親嫌我體弱,不鍛煉,所以以後我要多走走。你要是不耐煩,覺得沒面子,
可自和璉二嫂子去說!” “啊……好!”
來柱忙不迭的回答著,同時心裡想著:“有他這句話,我正好就坡下驢,讓母親到王夫人那裡討個肥差兒!”
來柱畢竟不敢離去,逛完天橋,天己晚了,才隨賈環回去。
……
晚上,王夫人室齲襝汨嬸粒醴蛉誦碧稍詮簀繳希氏級俗挪枵刀痤碩醴蛉舜紛磐齲貅狩嵩蟯渥叛柿騁蜈菩Χ迓腿緹邸
“……太太,三爺己經攆了,你看……”匯報完賈環的事,王嬤嬤試探的問道。
“那麽小,他能懂什麽生意?不過是想在外面跑著玩罷了!”
王夫人聽後,手裡的紫檀佛珠一顆顆轉著,暫時沒理會王嬤嬤的話,而是自個沉思著。
她也知道趙姨娘外面有間鋪子,府內有私產者甚多,對此她倒無可非議;而且她也聽說過那鋪子生意不好,前兩日和王熙鳳兩人閑談過,嘲諷過。
對於賈環要管理鋪子這事,她心裡甚至是讚許的――管理好了,以後可分擔寶玉的負擔,分家產時可少給些;管理不好,顯其無能,以後就難出寶玉手心!
不知怎得王夫人想著想著,又想起賈環裝病的事來,肚裡立刻來了氣。
“但也不能由他信馬由僵,免得人說我不管教!哼!我不如順水推舟,讓他知道母親是娘!”
想到這裡王夫人對王NN說道:“你先下去吧,明兒讓來柱去公廚幫廚吧!”
說完,又對金釧兒說道:“你去請璉二奶奶,說我有事商量。”
……
第二天清晨,賈環來到賈母的小廳時,寶玉、黛玉、王夫人及一眾丫環仆婦們都在裡面己是歡聲笑語。
賈環給賈母和王夫人請安後,便靜靜地退到了屏風下角,望著笑逐顏開的眾人,他感覺自己像個外人,像個過客。
呆了一會兒,他便告退了。
“這老三怎麽了?和以前不太一樣了也!”
女人的直覺是敏銳的!望著賈環的背影, 王熙鳳好奇的說了句。
“或許是長大了吧!哎!”賈母悠悠的說了句。
她年老成精,自然也感覺出了賈環的異常,以前是總想廝混在她身邊,嫉妒的看著寶玉;有好東西時,眼裡似乎能伸出手來。但是這兩天,她感到的卻是賈環的疏遠與淡然。
本來己習慣於賈環的嫉妒,賈環的這份疏遠與淡然卻讓賈母茫然了。
“是不是對他過份了些,讓他心冷了……這樣以後對寶玉不好!”賈母心裡有些憂慮。
而王夫人望著賈環的背影嘴角抽動了一下。
……
原路返回。剛進垂花門,賈環就愣了!
院子正中竟有一位黑衣襆帽的老仆大刺刺的坐在那裡,坐的椅子正是他的青緞靠背褥椅,手裡拿的正是他的紫砂壺,正往嘴裡倒著。
而如意和吉祥則像兩個小鵪鶉似的,站在老仆的下方,眼晴怯怯的看著。
“擦!這是誰?這麽吊?”
望著眼前胡子拉茬的老仆,賈環心裡有些震憾。
這兩天他己深刻感覺到賈府實乃勢利之地,仆人們也是媚上踩下,而自己的身份在賈府最合適被踩!
但好歹賈環還算個主子,這被踩也隻是暗地的,招數也不過,耍資格,如王麼麼;托扣月例銀子,如王熙鳳;標配降低,如王夫人;還有拿主子壓人的。
但總的來說,隻是暗暗的踩。明著踩的卻沒有。像這麽大刺刺的坐著,不僅僅是明踩,簡直是找茬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