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卻清楚這話不說不行，因為眾仆之所以能夠安富亨榮，有臉兒，正是靠著這些小心意，小表情慢慢的讓主人離不開他們，犯了錯也不好意思處罰他們，然後他們又持寵而驕，大肆貪墨，比如賈政外放時的隨從竟取欺騙賈政，這固然有賈政愚蠢的一面，但隨從敢如此放肆也是一步步用小心意拘住了賈政。

賈環這樣說雖然是為了防微杜漸，但也有重整家風的意思，另外一個原因是就要下手了，先讓他們適應適應。

賈環說完之後自顧自的上了台階，而眾一等仆個個訕訕著站在了原地，同時心裡都刮起了一股寒風，當然心中寒風呼嘯的不僅是他們，還有站在他們身後的人！

而在他們其中，心裡最冷的莫過於賴家一家人……他們都清楚賈環因為賴大的關系，和他們是不共戴天的，從賈政要請賈環回來時，他們心裡就惴惴不安，賈環來後，他們更是心裡不安，他們正商議著是否給賈環送些禮物求饒，但賈環已經吩咐了誰也不見，而賈環的消息放出去好之後，賴家一家人感覺這簡直就是針對他們的……

於是昨晚賴嬤嬤、賴大家的一起到賈母那裡哭述，希望賈母能讓賈環法外開恩，但賈母一來和賈環有言在先;而來也覺得自己在賈環面前只怕也沒什麽面子，去了可能會討沒趣，因此……拒絕了！

當然這裡面還有一人很是高興，那就是焦大，“環哥兒好樣的，有當年老爺的額威風。”

而賈環登上台階之後，待三春、黛玉、朱玉初、秦可卿等上來之後，輕輕地咳了一聲，見下面已經鴉雀無聲，這才開口講道:

“我之所以能站在這裡，大家都清楚，那是因為榮國府不行了！而榮國府之所以不行，出了上面逆行不法之外，你們安富享榮、助紂為虐也是一個原因，你們當中很多人不像仆役，倒像主子……”

“唏……“

眾人都沒想到賈環講話會這麽直接，這麽犀利，這麽絕情刺骨，一時間都都大眼瞪小眼，心裡涼涼的，而三春等也是睜大了眼睛，沒想到賈環這麽決絕！

而更決絕刺骨的還在後面……

“但現在榮國府不行了，也用不著那麽多人了，因此要擇優而取，為人奸猾，行事不忠者一律賣給人伢子，不過在賣給人伢子之前還要家法隊審查，看有沒有貪墨府裡的東西，或者仗著榮國府的名聲暗地裡取財，吃飽了、拿足了，想拍拍屁股走人，天下有這樣的好事嗎！”

以前賈環故意漏了這一條，實際目的是為了讓那些聰明的安心，現在可以合上了！而他這話一出眾多上下層仆役頓時臉色巨變，有的臉上冷汗如泉，雜音出現。而聽到雜音，賴大立刻把齊眉棍往地上一砸，大喝道:“肅靜！”

“現在害怕了吧，果然心裡都有鬼呀！”

賈環心裡嘀咕著，但人聲平息，繼續說道:“但真麽辯論忠奸卻是個問題。別對我說你們是一直在府裡這麽多年，我是忠是奸你還不知道之類的人情話，實際上你們都明白，我在府上時你們根本不理我，所以你們誰忠誰奸我還真不知道……”

牙齒擦地，眾仆又後悔又心慌，臉上冷汗涔涔而下……但也知道賈環將要講到緊要處，將要決定自己的命運，因此都屏息靜聽，而寶釵、黛玉、朱玉初、三春等自然也知道這是要到了緊要處，頓時一雙雙妙目都盯向了賈環。

而這時賈環已經講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所以我想到了一個測試對我忠程度的方法，那就是去我的黑石窯做工一個月，凡是認真做功的，

自然留下來;不認真做的，自然攆走，另外，為了防止你們破壞工作紀律，不服從管理，每個去的男仆，一等仆交兩千兩押金;二等仆交一千兩押金;三等仆叫五十兩押金，表現好者回來後退還;你們不要對我說你們沒有這麽多銀子，我是不相信的，誰說沒有我就讓家法隊查一查，現在你們可以拿著銀子到東院司棋那裡報名，然後聽從張猴子的安排，第一批一等仆、二等仆先報。”說完，賈環目光炯炯的而看著下面的反應。

“噗嗤！”“噗嗤！”……

沒想到賈環居然是讓他們去做工，也沒想到黑石窯居然會有這樣的作用，想想下黑石窯的人全身漆黑的樣子，再看看眼前個個白白胖胖的，所以賈環話音剛落，朱玉初和黛玉就禁不住笑了起來。

但同時她們心裡又覺得這法子似乎有些兒戲——乾黑石窯的活累是累了些，但一個月，時間也太短了，起不到路遙知馬力的效果，嗯，最好是一年。

而眾一等仆、二等仆幾乎都是聰明伶俐之人，賈環話音剛落，眾人立刻又交頭接耳起來，但賈環此是已經完全關閉了他們輕易出去的大門，眾一等仆、二等仆又誰都不想被查，而且去黑石窯時間只有一個月，雖然也聽說過(以他們的身份沒見過)黑石窯挺苦挺累， 但他們自覺僅僅只是一個月，別人都是長年累月的乾……

而且從僅僅一個月的時間上，憑著他們多年在榮國府的嗅覺，他們感覺賈環也缺不了人手，要不然也不會僅僅只是一個月;而這一個越苦熬過去，要是再努努力，說補丁就是一個機會……因此有很多竟躍躍欲試起來。

而有的特別聰明的，思忖了半天，琢磨出了賈環話裡的漏洞，這既然不好好勞作，就會被攆出去，還要被審查，那為什麽還要交銀子，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但轉瞬間間他們就琢磨出賈環的心意——做工是假，以榮國府現在這個樣子，只怕接著整頓的名義，割草摟兔子，撈銀子才是真！

但在他們心裡既然還有審核那一關，倒不如痛痛快快的交銀子，而且要多交——舍不得孩子逃不了狼，既然賈環的目的是銀子，那這個時候多交，就是支持他、討好他，那以後……

想著韓山、張猴子看著一座礦，手下好幾百人……又風聞賈環有擴展的意思，羨慕之余，他們心裡又有了一層明悟:三公子這樣做多此一舉，看來還是要我們好好乾，難道他是想培養我們，再把我們放出去?本來就想送他些珍寶呢……

一時之間幾個聰明伶俐的浮想聯翩，心裡決定多交些銀子，反正羊毛處在羊身上，或者將出現在羊身上。

如此想著，一等仆、二等仆散了，去拿銀子去了，幾個聰明伶俐的臨走前，還向賈環笑臉哈腰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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