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我們贏定了!”
史妮可是個樂天派――大致上就跟紅樓夢裡的史湘雲一個脾氣,喜怒都寫臉上呢。跟高冷傲嬌不形於色的虞美琴相比,在這方面恰好是兩個極端。
所以主持人一宣布比賽結束,她就忍不住扯著馮見雄的手臂亂晃,以示慶祝。
“喂,那麽多人看著呢!”馮見雄被鬧得有些無奈,板著臉教訓。
史妮可這才意識到丟人了,訕訕地撲在桌上,一邊用力揪了揪馬尾辮蓋住臉,一邊又忍不住在頭髮的掩蓋下偷著樂。
馮見雄很想嘲諷一下妹子,想了想還是選擇了原諒和理解:“這小妮子……唉,第一次正式上場,讓她贏了,也難怪心理素質不過硬……想笑就笑吧。”
史妮可把臉埋在桌上足足樂了十分鍾,評審團那邊的比賽結果,卻還沒討論出來。
場內的觀眾,也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剛才還挺樂觀的史妮可,三分鍾熱度一褪,又變得惴惴不安起來。
她自行腦補了種種可怕的可能性,可憐兮兮地閃著水汪汪的眼睛問:“馮同學,怎麽還沒出結果啊?都半小時了吧?討論那麽久?該不會是我們舉的那些例子政治不夠正確,被和諧了吧?這才導致一些評委反對判我們贏?”
這一刻,史妮可受迫害妄想症發作,意淫著諸如“比賽結果不會不是由專業評委評判的、而是由那幫政工外行評判的吧?要真是那樣怎麽辦?”的可能性。
“哪來半小時!明明才10分鍾不到!你樂得時間觀錯亂了吧!”馮見雄有些哭笑不得,忍不住吐槽,“放心吧!我們贏定了!討論的時間長,說不定是在糾結別的問題。”
“但願吧。”史妮可嘟著嘴,在桌面下面百無聊賴地踢著腿,活像一個局促的多動症。
好不容易安靜了幾秒鍾,她又絞著手捅了捅馮見雄:
“馮同學,如果贏了的話,一定要請我喝酒慶祝啊,我可是跟你一樣第一次上場呢,一定要好好紀念一下――他們其他人都贏慣了。”
馮見雄不由臉色一紅,心說這小妮子是不是太大大咧咧了?幸好她說的是悄悄話,要是被付一鳴他們聽見,還不鬧出緋聞來?
“行行行,請你喝酒,一會兒再說吧。”
……
“嘴炮姐~討論這麽久,不會出意外吧?怎麽看都是我們贏啊。”
台下的觀眾席,虞美琴身邊幾個熱心的女生,同樣在為評審時間過長而質疑。此刻提出疑問的這個妹子名叫白靜,是虞美琴最要好的閨蜜和室友。
這樣的質疑並不在少數,盡管剛才馮見雄這邊節奏CARRY得很好,但誰也不敢說他沒有犯禁。
拖得越久,人心自然越動搖。
然而,虞美琴卻很淡定:“放心吧,贏定了。”
她是今天場內除了評審團之外,唯一跟馮見雄一樣篤定的人。
對於贏得比賽,她的內心還有額外一份釋然的期待:翁得臣在聽說D組新傳院意外落敗後,準備放水時,虞美琴本來是不讚同的。
她生平頗以口才和洞察力自矜,那種故意放水繞開強敵的事情,她是不屑於去做的。往年法學院的口才實力不如新傳院,不代表今年有她加盟之後依然不如新傳院。
她是志於奔著冠軍去的,既然如此,什麽強敵弱敵,先碰後碰沒有分別――雖然在此之前,法學院隊隻有她一個牛人,要想一拖三豬隊友CARRY全場,
看上去還欠點兒火候。如今意外發現了馮見雄的超凡實力,以及頗有可塑性的史妮可,這個比賽在虞美琴心中倒是更有些盼頭了。 然而,她也知道“新生杯”辯論賽不是什麽大事。
翁得臣此前聽說虞美琴是修了一年外語專業後、退學重考轉專業的,就對她大獻殷勤:說他父母那裡有資源,能夠幫助“承認前一學年退學前所修學分”,將來好幫虞美琴運作雙學位的事情――前提是虞美琴在四年裡同時修夠法律系和意大利語系的全部學分。
為了這事兒,虞美琴一開始也就不想為了小節和翁得臣衝突。翁得臣讓她少上兩場、去籌備新生院刊,她也答應幫忙張羅。
現在,馮見雄在翁得臣處心積慮放水的情況下,依然乾淨利落贏得漂亮,虞美琴內心是對馮見雄頗為相敬的。
“炮姐,那既然贏定了,你覺得那些評審團到底在討論啥呢?”白靜刨根問底地追問,把虞美琴從沉思中喚醒。
她瞑目細想了一下,排除了各種可能性,倏然心中一動:“莫非,他們是在討論要不要打破新生杯的評審潛規則?”
白靜和其他幾個附近的女生一聽有潛規則,立刻內心的八卦之火就燃起來了:“啥啥啥?有啥潛規則?快告訴我唄!”
“小聲點兒!”虞美琴臉色一沉訓了一句,不過還是回答了問題,“據我所知,新生杯辯論賽有一項潛規則,那就是利益均沾分豬肉。凡是一個隊贏了,那麽本場最佳辯手這個小獎就頒給輸掉那隊表現最好的那個隊友,作為安慰。
但我估計今天的評審團可能是拉不下臉來說反方三辯秦明仁表現比馮同學還好,所以起了爭執,這才要討論那麽久……”
白靜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心說有沒有那麽神?
“到底是不是真的啊?切,反正最後也沒法證明,隨你說了……”
眾人即將失去耐心之時,這場比平時長了一倍時間的評審終於結束了。
主持人蘇勤拿著評審團討論結果,匆匆走上台,開始正式宣布。
“現在我宣布!本場比賽的獲勝隊是:正方,法學院代表隊!”
“耶!果然贏了!馮同學太帥了!那噴技,酷炫到爆炸啊!”一群女生轟然起哄。
“安靜!安靜!還沒說完呢!”蘇勤略顯忙亂地揮舞著雙手維持秩序,“還有!本場比賽的最佳辯手,是反方三辯,秦明仁同學……”
這幾個字話音剛落,全場就是一陣“噫……………………”的拖長音聲浪襲來。
比郭的綱的相聲被現場觀眾噓還猛烈。
“黑幕!”
“潛規則!”
“本場最佳當然是馮同學了!”
無數胸無城府的熱血學生都喊起來。
然而,幸好蘇勤早有心理準備,他連忙把後面半句話念完“……和正方三辯馮見雄同學!”
“蛤?”
這下,就輪到剛才還在“噫……”的觀眾們大腦宕機了。
“什麽鬼?一場比賽兩個最佳辯手?那還叫個屁的最佳啊!”好多涉世未深的同學立刻就吐槽開了。
也有些稍微有點社會閱歷、知道利益均沾的成熟觀眾勸道:“算了,給輸的一方一個安慰獎吧,總不好讓他們空跑一趟。原先都是直接隻給一個最佳辯手、給輸的隊的。我們那個三辯能逼著舉辦方改比賽規則遮羞,都不敢昧著良心說他不最佳,這已經是莫大的本事了!”
“罷了,能夠做到這一步,已經很強了。”隨著這番遮羞的解釋,吃瓜群眾們如潮的吐槽才算漸漸平息下來。
至於馮見雄本人,雖然也為這種咄咄怪事哂笑,但也不至於非常詫異。
主要是因為他是重生者,知道貌似後來金陵師大的辯論賽,還真有過這樣搞笑的改動――隻不過前世的時候,這種改動的始作俑者並不是他作為導火索引起的。
也就大學內部的辯論賽,能出這種隨性的瞎搞了。真到了國際大專辯論賽上,絕對不會出這個醜的。
一聽到這個結果時,史妮可也是愣了半晌,好容易才轉明白其中的彎彎繞,激動地和馮見雄擁抱了一下,似乎與有榮焉。
台下虞美琴那幾個閨蜜,則是暗歎炮姐的洞察力就是牛逼,連這都能猜到。
本來,不管最佳辯手是馮見雄還是數科院的,都不能證明虞美琴那個“之所以討論了那麽久,並不是在糾結誰贏、而是在糾結誰是最佳辯手”的觀點。
然而,最後竟然破天荒的改了比賽規則,一隊一個最佳辯手分豬肉,那就妥妥地證明了虞美琴的猜測是最的。
白靜和其他幾個虞美琴的擁躉紛紛腦補:“這下熱鬧了,以後法學院頭號噴子,到底是馮同學還是炮姐呢……哎呀兩個都好想支持啊……”
……
能夠僅憑一場比賽的逆天表現,逼得主辦方修改“獎項分豬肉”的潛規則,那逼格也是沒誰了。
馮見雄作為一名噴子的處女秀,著實收官完美。
“現在開始頒獎,請獲勝方和最佳辯手上台領取獎狀。”
隨著比賽主持人蘇勤的宣布,把所有人的思緒從竊竊私語拉回現實。
馮見雄也整理了一下因為久坐褶皺了的襯衣下擺,平靜地上台。
畢竟隻是一場小組賽,獎品自然是沒有的,就一張獎狀。
校報的一名記者女生也走上前,在馮見雄接過獎狀的那一刻,拿著數碼相機哢嚓哢嚓拍了幾張照片――當然也不一定會報道,隻是拍著有備無患。 萬一這期校報填不滿,就拿這些往上湊。
趁著頒獎的時候,蘇勤故作老成地拍了拍馮見雄的肩膀:“雖然贏了,但是你的戰術很取巧。換個對手就不一定了――有沒有興趣到校隊,跟專業的老師系統學習一下怎麽辯論?”
馮見雄一愣,沒想到蘇勤作為主持人,居然在這種時候當眾“好為人師”地招攬他。
雖然對方說話的聲音很輕,台下的觀眾聽不見。
蘇勤並沒什麽惡意,隻是見到有牛逼潛力的晚輩而見獵心喜想招攬,同時潛意識裡有那麽一絲折服對方的爭勝心。
然而,馮見雄並不打算現在就被人當成新人調教,那樣未來的爬升會很慢。
後面一個月裡,他的成績會有飛速的提升,拿了冠軍之後再進校隊,話語權也重得多不是?
正如每一個對自己絕對有信心的創業者,都是缺多少錢融多少資,不可能提前融一堆錢擺在那兒、白白被風投機構在天使輪乃至A輪估值還不夠高的時候就稀釋過多股份。
所以馮見雄飛快地想了想,不卑不亢地說:“謝謝您的好意,我會考慮的。我知道今天這個戰術很取巧,但那是因為準備時間太倉促了。而且我知道今天的對手很弱,所以哪怕我取巧了,對方也看不穿,比賽的觀賞性也會更加好看。”
“你……呵呵,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那就祝你後續順利了。”蘇勤內心閃過一絲不快,畢竟他是校隊主力,也沒覺得自己在馮見雄面前擺老資格有什麽問題。
不過他也不想和對方計較,頒完獎狀就宣布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