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聲響起的時候，天地間的靈力靈氣一下子躁動起來，鼓點簡單，只有最為純粹的咚咚聲，但是仿佛每一擊都是敲在心靈上，敲在氣血上，讓氣血沸騰，讓心靈充滿了殺氣！

　厚重的鼓點，像是無上的權力，無邊的威能，敲擊下來，仿佛一座座大山，壓在人們的道心上，壓得讓人無法喘息。

　月天尊的琴音卻絲毫沒有被鼓點影響，反而琴音壓得很低，很是平和，但琴音穿透鼓點，清晰如同涓涓流水，流入每個人的心田。

　破敗的天庭大營中只剩下傷殘的將士們和忙來忙去的延康藥師們，將士們聽著鼓聲和琴音，漸漸地少了因為疼痛帶來的呻吟。

　夜色中的戰場，還有戰火未曾熄滅，遠處一炁大羅天的道光時不時爆發，讓這一夜顯得格外的迷人。

　鼓聲愈發厚重，似乎要徹底壓垮琴音，單調的鼓點中的殺氣和威壓像是躁動的海面一下子沸騰起來，宛如戰場一般猙獰，一般險惡，到處都是廝殺，到處都是飛揚的劍與戟，四飛的肢體，落地滾動的頭顱，眾生在鐵蹄下掙扎，哭喊，哀嚎！

　屠夫的鼓聲，當真雄壯！

　他一個人，兩口錘，百面鼓，赤膊擂鼓，將高高在上的當權者的權威與力量，悉數傾注於擂鼓之中，讓鼓聲中的殺氣越來越強，盡情的宣泄著對權力的崇拜和渴望，肆無忌憚的使用這種力量，踐踏一切！

　踐踏生存的權力，踐踏高傲的生命，操控戰爭，操縱殺戮！

　鼓聲中充滿了滿足權力欲望的野心，給人的感覺像是十天尊當權之時，對天地萬物對眾生的壓迫！

　而月天尊的琴音還是不為所動，還是像春風吹拂，像小河流淌，像夜色中的月光一般溫潤。

　她的琴聲並未衝散鼓點的狂躁，像是眾生那綿長的生命力，在鼓點中被摧毀，被收割，然而又倔強的生長出來，繁衍生息。

　眾生遭受的苦難，像是凝聚在她的琴音之中，承受著一切的劫與痛，生死離別，卻又堅韌的生活下去，默默忍受。

　屠夫的鼓點飛揚，如同他個人一般充滿了橫掃天下的霸氣，將充盈天下的殺氣提升到極限！

　突然，他身軀大震，催動造化玄功，一條條手臂飛舞，近乎瘋狂的擂鼓，鼓聲躁動到極限！

　殺氣在鼓聲中變得猙獰，扭曲，狂暴，像是被扭曲的道心，被釋放的惡魔，仿佛夢中的魘來到現實！

　權力，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盡情的操控世人，操控世間！

　十天尊換了又換，革命一場接著一場，變法，改革，眾生的企望，期盼，在動蕩的時局下統統變成夢幻泡影！

　一個十天尊倒下，又有新的十天尊成長，仿佛勇士長出惡龍的爪牙，依舊佔據高位，依舊肆無忌憚的宣泄權力，鎮壓一切！

　那鼓聲血淋漓，讓所有聽聞之人的眼前浮現出諸天萬界殘破不堪的景象，操控世界的十天尊慈眉善目，卻控制著整個宇宙的紛爭和動亂，降下無數劫難，隻為自己能夠苟延殘喘，隻為滿足自己的權欲。

　琴聲在這一刻被壓到極致，被壓得低不可聞，似乎眾生的生命要在此時終結，被劫難徹底壓垮。

　就在此時，琴音突然一錯，錚錚錚，殺伐頓起！

　在那一瞬間，讓人頭皮發麻精神戰栗的琴音仿佛活了過來，讓人熱淚盈眶，讓人產生一種回到歷史，經歷歷史，橫跨歷史的感覺。

　那種感覺讓鬥志在這一刻被釋放出來，竟是如此強烈，如此洶湧凶猛，像是潮水漫過了群山，覆蓋了大地，像是巨人擾動星空，扯動天河！

　這是翻天覆地，是不屈的鬥士心聲！

　琴音殺伐，與鼓聲抗衡，兩種殺氣糾纏糾葛，碰撞，將天地間的殺氣提升到極致。

　屠夫愈發瘋狂，百臂飛舞，擂動戰鼓，竭盡所能的壓製琴音，壓製眾生反抗，而琴聲中的殺氣卻始終不斷，被壓垮之後卻又劇烈反彈，越來越高亢，越來越鏗鏘有力！

　突然，月天尊長發飛舞，十指撫琴一撥，五十弦琴音在這一刻匯聚在一起，化作崢嶸殺氣衝擊而去！

　錚——

　琴音犀利無比，穿透力達到極致，讓人熱血沸騰！

　商君殺道曲，月夜第一殺！

　與此同時，月天尊身後浮現出一重天，那是道境的一重天，那一重天中，又浮現出一個月天尊撫琴的身影，琴音急促，讓人無法喘息，突然一撥，琴音將充盈天地的殺氣竟然再度推高一個台階！

　月夜第二殺！

　琴音未絕，她的身後又浮現出一重天，月天尊的虛影站在那一道境重天中，長袖飛舞，十指飄飛，古琴圍繞她的身軀不斷旋轉，各種音律嘈雜交錯，突然月天尊扣住大琴，重重一撥！

　月夜第三殺！

　又是一重道境諸天浮現，月天尊的虛影撫琴，突然立起古琴側在一旁，雙手瘋狂撥動！

　第四殺！

　接著便是第五殺，第六殺，第七殺，第八殺！

　……

　月天尊身後，一重又一重道境浮現出來，將眾生的不屈，將有志者想要的守護，將天地間的殺氣，推到極致！

　屠夫的鼓點已經被衝散，衝得七零八落，然而卻強行擂鼓，與琴音對抗，試圖壓迫琴音，將更加高深更加強橫的不屈與殺氣逼出！

　嘭嘭嘭——

　他的身上皮肉紛紛炸開，依舊瘋狂擂鼓，論修為，論道境，屠夫是萬萬比不上月天尊的，但是想要激發秦牧所說的商君終極殺意，便需要以更大更強的壓迫，去激發月天尊的琴音中的殺氣！

　琴音的震蕩聲中，殺氣幾乎將他全身皮膚炸開，讓他身上的氣血如同朝霞蒸騰，卻依舊擂鼓不停。

　月天尊的道境諸天很快來到第三十三重天，商君殺道曲也被提升到第三十四殺的程度！

　第三十四殺，天發殺機，移星易宿！

　到了這一步，殺氣濃鬱到產生異常現象，扭曲空間，天空中竟然出現天煞龍卷，形成了天煞神刀，除了天煞之外，還有血煞，呼嘯旋轉，無數屍身在血海汪洋中沉浮，屍體掙扎，哀嚎。

　突然，一口口大鼓炸開，屠夫四周，高達百丈的戰鼓紛紛被殺氣衝得粉碎！

　屠夫急忙上前，以自己寬廣的後背護住最後一口大鼓，百臂揚起，轟然砸在這最後一面戰鼓上！

　咚！

　鼓聲響起，鼓面炸開，屠夫渾身是血，仰面倒地，嘴角露出一絲笑容:“我只能做到這一步了，後面，便全看月天尊你了……”

　錚錚錚——

　琴音再上一個台階，商君殺道曲第三十五殺！

　地發殺機，龍蛇起陸！

　大地哢嚓哢嚓裂開，從地底湧出的殺氣仿佛龍蛇蜿蜒遊動！

　月天尊嘴角溢血，催動三十六殺！

　人發殺機，天地翻覆！

　她的身後第三十六重虛空的虛影浮現出來，飄搖不定，難以定型，這商君殺道曲的第三十七殺，她已經沒有足夠的力量和底蘊施展出來。

　第三十七殺，是至關重要的終極殺意，然而月天尊還欠缺了一些火候，最後一殺始終不能撥出。

　就在此時，一重重夢境散發開來，將她環繞，夢境中，月天尊仿佛變成了商君，以商君的視角經歷了商君那充滿悲劇的一生。

　夢境看似漫長，實則短短一瞬。

　短短一瞬間，月天尊便以商君的形態，經歷了第十六紀末期那個扭曲的世界，商君的執著，商君的夢想，他的期盼，他的絕望，悉數了解。

　只有身臨其境，才能明白商君那悲劇的一生遭遇的苦難，才能明白他的刀為何會被秦牧斬斷，他的道心為何會崩塌，他為何無法像從前那樣，變成第十六紀破滅大劫中讓人恐懼的殺道商君！

　月天尊第三十六重道境中，她的虛影浮現出來，撥動琴弦。

　商君殺道曲第三十七殺！

　天人合發，萬化定基！

　琴音響起，殺道沸騰，道蒼蒼茫茫，月天尊吐血，古琴炸開，她人也仰面倒下，卻露出笑容，她的載極虛空在這一刻成道了。

　“我大抵是可以彈奏出彌羅宮四公子的那首曲子了。”

　她仰面躺在地上，看著空中動蕩的殺氣，心中默默道:“牧天尊，與四公子一戰，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秦牧收斂夢境，氣息平複下來，隔著窗遙望外面的夜空。

　夜空中， 一炁大羅天中迸發出一股無比恐怖的終極殺意，刀光在那裡亮起，切開了先天一炁。

　屋外，屠夫躺在地上，遙看那一道刀光，也不禁露出笑容。

　這一刀，在他這位刀道大宗師看來，蘊藏的刀之道太少，但是殺道與刀之道相互貫通，讓他有一種再悟道的感觸，觸類旁通。

　刀光瀲灩，竟是如此迷人。

　刀光變成了血光，染紅了一炁大羅天。

　殺道，殺的是天地大道，這一刻，商君的道心圓滿了，他的道足以斬殺先天一炁大道！

　一炁大羅天中，道樹裂開，道花分解，大羅天墜落。

　秦牧閉上眼睛，沒有去看最後一幕，低聲道:“二哥，請恕小弟身子不便，不能相送了。”

　————想了想，不知該怎麽說，還是送二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