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徐子禎能透過男人捂臉手指間的縫隙看到對方密布紅血絲的雙眼。

　“叔叔-”

　徐子禎欲言又止，不知道此時的他應該說什麽。

　......

　“呵呵，你曾祖母明明都告訴我了。”

　徐叔叔卻似乎完全沒有聽見徐子禎的聲音，自顧自的說著:“說我跟她的緣分盡了，讓我不要強求。”

　“我不聽，硬是強求了這麽多年。”

　“結果......”

　他低頭微微閉上了雙眼，聲音輕飄飄的，透著些許幾不可察的顫意，“只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嗎?”

　......

　這句話因為過低的音量，除了徐叔叔自己，只有蕭驍聽見了。

　......

　“不是的。”

　蕭驍看向雖然仍舊低著頭卻身形明顯一僵的中年男人，“它也一直沒有離開。”

　“它一直都在這裡。”

　“你每次的等待它都陪在你的身邊。”

　......

　“不是它不願意出來見你。”

　“而是它出來了你卻見不到它。”

　......

　聽到這裡，徐叔叔忍不住抬起頭來，望向蕭驍的眼睛一片通紅。

　“是真的嗎?”

　她也跟他一樣，一直想念著對方?

　她的不出現不是有意，而是無可奈何?

　所以，其實他的付出是有回應的是嗎?

　並不是他一個人的自導自演?

　......

　“是的。”

　蕭驍點頭。

　......

　“它就在這裡?就在這棵楓樹上?”

　徐叔叔仰頭看向了上方茂密的楓葉。

　透過枝葉的縫隙他看到了蔚藍明淨的天空。

　大朵的白雲飄於其上。

　亮得有些刺眼。

　......

　雖說是預料中的毫無所獲，只是心裡不自覺有的一點期望破碎的感受仍舊不太好受。

　他無聲的歎了一口氣。

　明明近在咫尺，卻無法得見嗎?

　......

　只是，他還是有些疑慮。

　“真的嗎?她真的就在這棵楓樹上嗎?”

　他又問了一遍。

　因為無法看見，就始終心存希望。

　希望不是他看不見，而是她不在。

　他等了這麽多年，所求的......無非是再見對方一面。

　他要的......並不是這個結果啊。

　......

　“子禎-”

　徐叔叔突然看向自己的侄子，“不是你們說好的......”

　為了他而特地演了這場戲吧?

　即使知道是好意。

　但是，若真是這樣，他想，他會生氣的。

　......

　為了不讓他的親人擔心，他已經盡力做了能做的一切讓步。

　但是，為什麽要連他最後的一點希望都打破呢?

　明明除了雙休日來楓樹下待待，他並沒有再做什麽了啊。

　......

　“不是的。”

　徐子禎連連擺手，神色急切，“叔叔，我們沒有事先說好。”

　“叔叔，我只是......想幫你。”

　徐子禎的聲音弱了下去。

　眉眼間有些無措。

　他似乎是好心辦了壞事?

　......

　叔叔雖然一直來楓樹這裡，其實已經差不多放下了吧?

　他有了自己的家庭。

　他有了自己的孩子。

　他已經無法再像從前那樣把生活重心都放在等待上了。

　繼續來這裡是出於習慣，也是最後的一點念想。

　......

　可是他今天的舉動，似乎又喚起了叔叔過往的記憶，讓叔叔漸趨平靜的心湖掀起了萬丈波瀾?

　......

　蕭驍抬頭望向一直看著徐叔叔的靈楓。

　似乎是察覺到蕭驍的目光，靈楓轉頭看了過來。

　對於蕭驍能看見它，這隻妖怪一直表現得波瀾不驚。

　白色的雙目眼型狹長，透出幾分的疏遠與漠然。

　......

　蕭驍微微笑了笑，輕聲開口，近乎無聲，“你不做些什麽嗎?”

　......

　靈楓默默看了一會蕭驍，又看向了那個之前總是來找它玩的孩子。

　下一秒，滿樹的綠色楓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一片豔紅。

　......

　“啊～”

　諸葛雲驚呼出聲，過於尖銳的聲線突兀響起讓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

　“你叫魂啊，老二?”

　張博沒好氣的說道。

　......

　“不是，你們看！”

　諸葛雲張口結舌，手指顫抖著指著上方的楓葉。

　......

　疑惑的眾人抬頭望向了上方。

　隨即，疑惑的表情凝固，一抹驚駭飛快的在他們的臉上擴散開來。

　......

　“楓，楓葉變紅了?！”

　趙律正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

　張博借著身高的優勢扯了一根樹枝過來細看上面的楓葉。

　他用手指用力摩挲了幾下紅色的楓葉，喃喃出聲，“真的變紅了。”

　......

　徐子禎已經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不由得伸手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

　齜牙咧嘴的同時，他確定了，自己沒有做夢。

　本來綠色的楓葉真的變紅了！

　......

　徐叔叔怔愣的同時腳步慢慢的向前走起。

　直到雙手碰到了楓樹微涼的樹乾。

　堅硬的觸感讓他恍然自己此時看到的都是真實。

　這是......

　......

　“這是她對你的回應。”

　蕭驍走到徐叔叔的身邊，看向滿樹的楓紅淡聲說道。

　他也沒有想到靈楓竟然會這樣做?

　些許的驚訝過後便是幾分感慨。

　對於徐叔叔，它還是有感情的吧?

　......

　“真，真的?”

　“這是她對我的回應?”

　徐叔叔放在樹乾上的雙手顫抖起來，對於眼前堪稱神奇一幕的驚奇與震撼被蕭驍的話語衝淡了。

　取而代之的，是他腦海裡劇烈翻湧起來的所有關於那個女孩的記憶。

　激動、喜悅的心情幾乎讓他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

　......

　滿樹的楓葉無風自動，發出動聽的葉片碰撞的聲音，好似在訴說著什麽。

　綺麗的豔紅迷了所有人的眼。

　......

　蕭驍示意了其他人一眼，便緩步向遠處走去。

　他想，徐叔叔需要一點跟他的小姐姐單獨相處的時間。

　......

　其他人有些遺憾的最後看了一眼紅楓後，相繼跟著蕭驍離開了這株楓樹覆蓋的范圍。

　......

　眾人站在離楓樹有一定距離的大樹下，望著紅楓與下方的人影。

　沒有人出聲。

　即使隔著一段距離了，之前的震撼還留在他們的心中。

　他們不想出聲打破這份心情，也不想打擾了徐叔叔。

　......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徐叔叔也算是得償所願了。

　隔了幾十年的重逢啊。

　而且，以這種夢幻的方式，是不是可以稍微彌補一下那個男人在漫長等待時光裡的枯燥無望。

　......

　男人背對著他們，他們看不到他的表情。

　但是，他們知道，他肯定在說著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