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驍也沒有在意投注在他身上的怪異目光。

從諸犍向它走來的時候，他就預料到現在的情況了。

因為現在在場的可不止他一個人可以看見妖怪。

……

不過，大師的反應比他想象中的大了一點。

大概是因為諸犍剛才對他的那個附身行禮吧?

那個行禮也有點出乎他的意料。

蕭驍想了想，便有所猜測了，應該是他們第一次見面時自己有點嚇到那隻妖怪了。

畢竟當時的自己差點以為諸犍傷害了寶寶。

所以，態度上就有點不太友好了。

……

蕭驍不由得伸手撫上自己的眼角。

自己的眼睛會變成金色，第一次發現的時候他也難免嚇了一大跳。

不過是眼睛變了一個顏色，鏡子裡的人就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

......

直到阿煜的出現，他知道了執法者的事情，他才恍然，那雙金色的眼睛，真的是一雙屬於執法者的眼睛，無悲無喜，極致的剔透印照出世間萬物，而沒有一絲的情緒摻雜。

......

金色的雙眸，正是執法者獨有的象征。

知道眼睛顏色的變化是妖鑒的影響，蕭驍就不太在意了。

......

執法者對於妖怪有天然的威懾力。

隨著執法者實力的增強，威懾力會越來越強。

到時候，萬妖懾服，莫敢違逆。

......

真是霸氣。

蕭驍忍不住笑了笑。

所以，對於諸犍表現出來的恭敬態度也沒有太過的意外。

……

“沒想到老夫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大師看向蕭驍，眼裡有驚奇，也有感慨。

蕭驍勾唇而笑，沒有回話。

只是這樣的蕭驍越發的讓大師覺得神秘莫測。

剛才他清楚的看到，那隻妖怪向這個年輕人俯身低頭行禮了。

他已經過了三分之二的人生裡，從未見過這樣的場景。

……

今天真的給了大師太多的驚奇。

他第一次見到了會保護人類孩子的妖怪。

他也第一次見到明明什麽都沒有做、卻能夠讓妖怪主動俯身低頭行禮的人類。

……

大師的視線仔細逡巡在蕭驍的全身還有臉上。

乍看就是一個很普通的男孩。

尋常的相貌，沉靜的神色。

只是，尚顯青澀的輪廓，疏朗的眉宇間卻沒有這個年紀會有的稚嫩與輕浮。

明明還不及弱冠，一身的氣質卻猶如洗盡鉛華般的無垢清逸。

以及，大師把目光定格在了這個年輕人的右肩上，上面的黑影散發出熟悉的味道。

是妖氣的味道。

……

看著黑影安靜的趴伏在蕭驍的肩膀上，大師一時間有些晃神。

妖怪真的可以與人類這般的和平相處?

還是這個年輕人有什麽特別的手段?

……

大師突然有所感覺的抬高了視線。

他看到了眼前年輕人的頭上也冒出了一個黑影。

他似乎能感覺到對方望過來的漫不經心的目光。

……

又是一隻妖怪嗎?

真的是……大師有些語塞，最終只是搖了搖頭，心頭不知是何感想。

……

記得最初的時候，大師剛發現自己擁有的神奇能力。

他也害怕惶恐過。

只是，最後對於未知生物的興趣佔據了上風。

尤其後面他還遇見了師父。

……

他也做過收服妖怪的夢。

並對師父笑他的異想天開頗感不忿。

彼時年幼的他隻覺得若是有一隻妖怪作為寵物的話，

那實在是帥爆了的一件事。……

事實證明，他果然是在異想天開。

師父也早已預見了他的失敗。

……

他本就天賦有限，連妖怪的全貌都無法看的清楚。

在他差點被妖怪一口咬斷身子後，他明白了自己的自不量力。

……

妖怪殘忍暴戾，卻崇敬強者。

卻不是強者就能讓它們甘心壓抑本性、跟隨左右。

……

再說，他也不是強者。

他唯一依賴的不過老天賜予的一點特殊。

……

孩童時做過的夢，現在真實的在他人的身上看到了。

大師感慨莫名，又有些悵然若失。

一大把年紀了，竟然對一個年輕人產生了嫉妒的情緒。

也不嫌丟人。

……

只是，真的有些嫉妒啊。

大師坦然承認自己的“不堪”。

好一會兒，他才把目光重新移回了蕭驍的臉上。

……

圍觀的眾人為兩人之間微妙的氣氛所攝，俱都只是睜大眼睛看著，沒有人出聲打擾。

……

“你看得到它們嗎?”

大師猶豫了一會，還是開口問了出來，聲音帶著幾分不著痕跡的小心翼翼。

奇怪的問題。

蕭驍挑了挑眉，“自然。”

若是他看不到的話，諸犍怎會特地向他行禮?他的身邊又怎麽會有妖怪跟著?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大師知道眼前的年輕人誤會了， 不過也是他沒有說清楚。

“我想問的是，你看得到它們的樣子嗎?”

話落，大師莫名的有一種屏息等待回答的感覺。

心臟的跳動慢慢的快了起來。

……

兩個問題有什麽區別嗎?

蕭驍的第一反應是疑惑。

“看到它們”與“看到它們的樣子”不是一個意思嗎?

……

看著大師再認真不過甚至透著幾分奇異光芒的眼睛，蕭驍突然明白了什麽。

不，這兩個問題是不一樣的。

“我看得到它們，也看得到它們的樣子。”

蕭驍緩緩的說道，一邊注意著大師的表情。

看到對方瞬間有些黯淡的眸光，他確認了自己的猜測。

“沒錯。”

注意到蕭驍變化的神色，大師也沒有遮掩，乾脆的點了點頭，“我看得到它們，卻看不到它們的樣子。”

說到後來，話語裡不免透出幾分沮喪與壓抑。

……

大師的臉上掛著苦笑，嫉妒突然如藤蔓般纏上了他的心臟。

心臟一下子跳得很快。

眼前的年輕人擁有他所想要的一切，也實現了他年輕時曾做了很久的白日夢。

即使他已經到了該釋懷一切的年齡，即使他早已認命，此時卻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內心翻湧的嫉妒之情。

果真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大師嘴角的笑意越發的苦澀了。

……

只是終究不是年輕人了。

短暫的失態後，大師從自己醜陋的嫉妒之情中掙脫了出來。

心臟的跳動漸漸回到了正軌。

他平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