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躺著很多屍體，一些屍體面目全非，兩眼死不瞑目地睜得老大，卻不是水銀般的灰，而是亞洲人特有的棕色瞳孔與白色眼白。

這說明這些屍體不是喪屍，它們是在平安夜末世爆發的那一天，被喪屍咬死的，因為內衣加工廠有暖氣的緣故，這些屍體的肌肉已經開始腐爛，像是將牛肉剁碎，然後用很重的石錘‘砰砰砰’地又將這些碎牛肉砸的稀爛。

一些屍體身上的肌肉被啃得只剩下了骨頭，甚至連發紅的血渣都被舔得一乾二淨，只剩下一副森白的骸骨。這讓人不禁猜測，這些喪屍在極度饑餓的時候，是不是也會去舔死人的骨頭，將已經腐爛的死人肉吃得乾乾淨淨，就像活人餓到極限的時候會去吃昆蟲和老鼠。

這間內衣加工廠面積大小只有籃球場的一半，正中央擺放著很多縫紉機，白色桌面上全部都是發黑的血，甚至還掉著一雙的斷腿。

頗為諷刺的是，這條斷腿的旁邊是一個白色塑料人模特。

這個文明時期專門用來代替人類的特有工具，被廠家做成人的模樣來代替人類，穿著人類的衣服讓顧客覺得這件衣服好看。它夜夜地站在各大服裝專賣店門口，每時每刻地看著真正的活人從它身邊經過，沒有人類的思想，白色的塑料臉卻被做成了微笑的模樣。

然而此刻，那些曾經談笑風生從這些模特身邊經過的人類，卻像是撕碎一張白紙那樣，被殘忍無情的喪屍分屍、開膛破肚。

文明時代的人類最怕自己死了之後被戳骨揚灰，卻不料，末世來臨的時候，他們的死法竟然是死無全屍。

肚子的肉被喪屍吞食，手臂像是從一隻烤雞上撕下一隻雞腿，啃乾淨了肉之後骨頭隨手亂扔。它們的腿像是文明時代的夜晚，人們去吃口味蝦，‘啪嚓’一聲，頭部和蝦肉分離。

而這些本來就沒有靈魂思想的人形模特，卻依舊保持著完好無損的身體，有腳、有腰部、有手臂、有頭部。

這些文明時代只能看著活人與它們擦身而過的塑料模特，和那些被喪屍肆意撕碎的活人比起來，好像要幸運太多。

方莫穿著帶血的棕色皮革，快步走向這些桌面全是黑血的縫紉機，一張張黑色轉椅東倒西歪地散落在地面上，像是炒大鍋菜似的，和那些讓人難以分辨清曾經是活人的碎肉，混雜在一起。

高大的身影，從這些倒在地上的黑色轉椅中撿起一張，相對比起來較為乾淨的轉椅，扭頭望向身後，見那個巴西產的黑人面色蒼白如紙地站著，白色T恤早已被鮮血染成了鮮紅的旗幟，連忙衝科比揮了揮手，穩重地道，“我幫你取子彈。”

科比穿著被鮮血染紅了的白T恤，左手提著一包方便麵，右手握著他專屬的棒球棍，一瘸一拐地走向方莫，他很想說些什麽，卻因為傷口實在太疼，流血過多，完全失去了語言的能力。

小時候，腳拇指的指甲長進了肉裡，尚且可以讓人痛得滿頭大汗，更別說現在肌肉裡面插著一顆銅質的子彈了，這種疼痛簡直無法形容。

科比坐在方莫為他拉過來的黑色轉椅上，背靠著椅子，傷口很疼，渾身沒勁，眼睛輕輕地閉住，這個內衣加工廠明明很溫暖，可是他卻覺得冷得要命。

這一點都不正常。

先前曹胖子穿著厚實的黑色夾克，冷得渾身發抖地看著科比，一副戲謔的模樣調侃科比在零下15℃的天隻穿一件白色T恤，竟然還不怕冷?當時科比一副沒事人的模樣看著曹胖子，搖頭道，“不冷。”

可是現在，科比卻覺得自己好像走在一塊凍成冰的湖面上，

‘啪嚓’一聲，冰塊碎裂，科比沉入冰冷的湖底。冷得骨頭都疼。

“科比，堅持住。”方莫認真地看著科比，這是他的兄弟，是他把科比從大學基地帶來唐人街取武器的，一定要完完整整地帶回大學基地！

回頭望了一眼喬爾，方莫指了指這家內衣加工廠的角落，那裡有一個銀色的鐵箱，鐵箱的‘肚臍眼’位置亮著一個橙色的燈，那是文明時期這個加工廠員工的開水間，“去打一點熱水，我要洗手，給科比取子彈。”

喬爾穿著黑色襯衣，二話不說，拔腿就走。

“嘩嘩嘩~”滾燙的水倒在一個粉紅色的塑料盆裡，雖然內衣加工廠裡很溫暖，滾熱的水依舊帶來一陣白霧，這層白霧朝喬爾的眼睛吹來，使得這個向來強大的美國男人眼前一酸，一想到人類的文明社會再也回不去了，喬爾不禁破口大罵，“該死的末世！”

“砰~”一陣撞門的聲音從右邊傳來，白人喬爾望向一張綠色的木門，也許此刻那張木門外正匯聚著一大波喪屍，這些喪屍就像是文明時代該死的狗仔隊，等待著緋聞明星破門而出，它們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破門而入，然後把喬爾和方莫他們開膛破肚，吃得一乾二淨。

喬爾回頭望了一眼坐在黑色轉椅上的科比，見到那鮮紅的血，像是冰激凌融化般汨汨地流淌下來，外面的世界已經被喪屍圍繞，裡面的世界充滿著讓人令人作嘔的難聞氣味。

整個世界只有絕望，更沒有能夠支持人們活下來的理由。

換做普通人的話，也許早就嚎啕大哭，又或者是拿著手槍指著自己的嘴巴，‘砰’地一下了結對這個世界所有的失望。

喬爾卻不是這樣想。

‘嘩嘩嘩’滾燙的水從塑料水盆中溢出來，正好濺到喬爾的手上，凍僵了手掌被這滾燙的熱水一激，就像是把一隻雞翅扔進油鍋，燙得要命，喬爾心裡覺得又焦又躁，胸腔有股無形的怒火。

“fk！”連忙把手收回來，喬爾有些慌張地將熱水水龍頭關上，把多余的熱水倒出去，打開冷水龍頭，兌冷水。

身後傳來方莫的聲音，“一切都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