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還蒙蒙亮,馬元義與唐城早已收拾完畢,與張角三人相會於廳中,張角雙手拉著馬元義胳膊,不舍道:“元義,此去叮當一切小心。”待聽得馬元義點頭應承後,複轉頭看向唐城:“一路之上,不要多生事端。” 唐城許諾道:“但憑馬叔父吩咐便是。”
幾人正欲作別,卻見廳後有一人掀簾而至,定睛看去,乃張角門徒,唐周。
卻說唐周起床之後,見前方大廳有燈火隱隱透出,遂心生疑惑,抬步至此,見眾人聚集與大廳之上,馬元義與唐城身背包裹,身後跟有數人,皆抬著箱子,顯是有事外出,不解問道:“天還未亮,你們這是作何而去?”
馬元義溫言敷衍道:“賢侄今日起的甚早,某與唐城有要事出發。我們不在,你身為兄長得意門徒,定要好生輔佐。”
唐周跨前兩步,遙指唐城道:“此子要與叔父同行耶?”
“自然如此。”馬元義拉過駿馬,一步跨將上去,唐城年幼,馬術不精,隻得坐於馬元義身前。
唐周見兩人要走,連忙閃身攔在馬前,昂揚抬首道:“既有要事,為何帶他而去,吾卻不得而知?若叔父需要,唐周同樣願效犬馬。”
“汝無此能。”唐城見馬元義不知該何作答,遂開口淡然道。
唐周眼神一瞪,取來長槍,遙遙指向唐城,大笑數聲:“你這小兒竟言語中傷我,試問,可敢與我戰?定叫你後悔今日之過!”
張角見唐周竟是胡攪蠻纏,心中對他更是失望,探手將長槍奪過,扔於地面之上,皺眉呵斥道:“身為門徒,莫要忘卻你之責任,此行乃是為師親口許可,你可還有異議?”
唐周眼神一梭,大聲道:“師尊如此待我,怎能令吾心服?”言罷拾起長槍,往後庭去了。
此時張寶開口道:“長兄,我本就不讚同唐城參與此事,你卻執意如此,如今被唐周知曉,卻不知要鬧成什麽樣子!”
“唐周守成有余而進取不足,性格毛躁,若帶他前往,恐弄巧成拙。”馬元義眼神瞥向張寶,直言不諱道。
張寶生性暴躁,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屬下皆懼怕他,卻沒想到馬元義竟為唐城,三番數次的頂撞於他,豈能不惱?聞言怒道:“你帶此黃口小兒前去,就能事成耶?恐怕到時更惹他人笑話我太平道無人!”
“此事卻不勞兄長掛懷,成與不成,皆非兄長所言為數。”馬元義見張寶目光如此短淺,對太平道之將來滿心憂擾,言辭間也不再客氣。
見兩人竟然在他人面前爭執,張角與張梁兩人連忙勸阻,將氣貫滿胸的張寶喝退,這才結束鬧劇。
馬元義見此地已無事,遂對張角言:“長兄聽我一言,唐周孩兒雖說有錯,可他所講也有道理,待尋到他,切莫責罰,只需溫言勸慰,莫要將他的心徹底傷透,太平道如今外患未平,萬萬不得平添內憂。”
張角聞言,拱手道:“就依你所言,定不會輕易動刑,賢弟一路小心。”說完,向唐周追去。
馬元義對張梁拱手行禮,率領手下十二人,帶著滿車禮物,騎馬奔向了洛陽。
因攜帶大量珍貴禮品,馬元義不敢快速前行,一路車馬勞頓,趕來洛陽時,正值午時,城門內外車馬川流不息,人群熙熙攘攘,陽光照射之下,唐城微眯雙眼,望向雄壯威武的厚重城牆,城門上方懸兩龍飛鳳舞的大字‘津門’。一時之間,恍若隔世。
眾人下馬,排隊進城時,
守門將士見面前之人衣著不凡,恐是大世家之子嗣,不敢阻攔,恭敬請入城中。 進入城門,只見洛陽城中人流如織,時有兩三好友喧鬧追逐,又有高樓玉宇點綴城中,街道縱橫交錯,均三道並行,最中一道,可十馬並行飛馳,公卿尚書等行走於中道,平民者行走於左右兩道,互不侵犯。沿道往前看去,只見一座內城處於前方,城中飛樓環宇,巨木參天,好一派奢華氣象,定是皇宮無疑。
眾人尋了一處寬敞房舍,將物品收好。一路之上,盡是提心吊膽,唯恐被瞎眼小賊將馬車上的珍藏搶奪,如今終於入得城來,一眾人皆長呼口氣,派人看守後,馬元義與唐城二人一同走出,尋了個酒樓坐定。
“如今已來到洛陽城,不知下一步該當如何?”馬元義低聲詢問道。
唐城卻是不停擺動著腦袋看向窗外,眼中盡是好奇之色,伸手指向周圍,示意人多口雜。
馬元義見他如此淡然,心中苦笑,壓下心中煩憂,也不再問。待酒菜上齊,兩人腹中無食,俱都埋頭大快朵頤。隨口吩咐店家取來美酒,馬元義笑問道:“能否飲酒?”
唐城搖頭推辭道:“年幼,固不能飲。”
“淡飲一杯無妨。”馬元義不待對方推辭,為唐城滿酒一杯,推向面前,又自顧滿酒,笑道:“祝馬到功成!”
唐城無奈,隻得端起酒杯,與馬元義碰杯後,淺嘗一口,將酒杯落於桌上,答曰:“必然功成。”
酒足飯飽,兩人回到房舍屋中,揮手退下眾人,馬元義終是憋之不住,開口問道:“賢侄,你莫要再瞞我,到底如何打算?吾著實心癢難耐。”
唐城施禮道:“馬叔父此話怎講?既已來到洛陽,當休整一日後,寫貼拜訪城中權貴。”
“如此簡單?”馬元義心頭疑惑,問道。
唐城好笑點頭:“如若不如此做,你我豈能入見?貿然前去,恐早已被掃之出門矣。還請馬叔父執筆,寫貼求見於張讓,若得他召見,此事多半可成也。”
待馬元義寫好拜帖,派人送去後,兩人各自回房,等候張讓答覆。
卻說張讓,東漢十常侍之首,權柄通天,慫恿靈帝設立‘四園賣官所’,公開買賣官職,其後又在漢宮西苑設立‘裸遊館’,專供靈帝驕奢淫樂,靈帝大喜,遂曰:“張常侍乃吾父也!”張讓又私建莊園,其高凌駕皇宮之上,恐被靈帝發現,以‘天子不可登高,登高必遭大禍’遮掩之,靈帝然其說。以此可見,昏君奸臣,實乃一丘之貂也。
日暮西山,張讓回到自家莊園,門下仆人皆叩拜,張讓免之,面現高傲,有人將書信交予其手:“此太平道馬元義拜帖。”
張讓觀之,將書信丟棄,問曰:“其人在何處?有無禮敬?”
答曰:“未見禮。”
“既無禮,為何要見?”張讓怫然大怒,恨道:“太平道,當真不識禮數。你且去回復對方,本官公務繁忙,無閑暇時光相見。”
門人行禮,徑自去了。
待來到馬元義所住居所,將事情講出,馬元義聽後無言,躬身將對方送出門外,回房後急切與唐城道:“如今張讓避而不見,定是遷怒於未送禮物,該當如何是好?”
唐城點頭附和道:“叔父莫急,既知對方為何不見,定然能夠破之。你且再寫拜帖,令手下送去禮物,再看對方如何?”
“隻好如此。”馬元義捶胸道:“張讓竟貪腐至此,你我還未得見,豈有先行送禮之說?”
“叔父此言差矣,此事卻為你我思慮不周,既知那人本就貪婪無厭,卻禮數不周,不怪對方不見。若明日得見,萬萬不能因心中所想而惹怒了他。”唐城言語安撫馬元義。
第二日,待見到禮品,張讓果真心懷大悅,忙派人前去,將馬元義送入園中,在廳中與馬元義見面。
“世人皆言張常侍雖權勢強盛,卻仍舊一慈眉善目之老者,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兩方向對落座,馬元義執禮甚恭,言語阿諛誇讚,毫無前日之憤恨。
張讓聽後,大笑擺手曰:“本官乃帝前一跑腿之人也,並無權勢。如今厚顏稱你‘賢弟’一聲,你可莫要見怪。”
馬元義連忙起身再拜:“能得此兄長,元義之所幸也。”
“哈哈,好賢弟,快快起身,為兄當不得你如此大禮。”因馬元義送禮甚厚,又欣慰於對方言語,張讓能在帝前得寵,自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因此言行間也無了昨日之不屑。
“恭喜叔父,有幸與張常侍相認。”唐城躬身道賀,臉上頗多喜悅,心中卻道:“這張讓之臉皮確實甚厚,若厚禮拉攏,定能將其拉入陣營之中。”想畢,與馬元義對望一眼,盡皆了解對方想法。
“小娃娃,你叫什麽?元義乃你叔父?”張讓見唐城生的眉清目秀,讓人見之歡喜,早已矚目多時,見唐城講話,遂問道。
唐城見張讓問話,不敢不答,惶恐道:“小子唐城,見過張常侍。我乃太平道大賢良師張角之門徒,因此呼馬元義為叔父。”
張讓下坐,連忙將唐城扶起,點頭聽後,笑問道:“可有字號?”
唐城見對方此說,自然機靈,答曰:“並無字號,若不嫌棄,還請張常侍賜號,小子不勝歡喜。”
張讓見唐城言語討喜,又聰慧異常,更是高興,低頭行走兩步,吟道:“懷瑾握瑜兮,窮不知所示。就叫‘瑾瑜’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