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德貴和張宜生因為前段時間鬧的不愉快,至今還不怎麽說話,王小壯又是個悶葫蘆,鄒城坐在牆角閉目養神,他也懶得去管自己手底下的這幾個人。四個大男人呆在一個院子裡,三棒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劉琴買菜回來的時候,小囡正好也風風火火地到了行動隊的隱匿地點。
“我有重要消息!”小囡搶在了劉琴的前面進了院子,一開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這句話無疑在平靜的睡眠砸開了一圈一圈的漣漪,張德貴吐掉了嘴裡喊著的草根,張宜生也放下了手中玩弄的樹枝。王小壯站起身來,他看見鄒城扶著牆也顯得神情激動。
多少天了,他們以為自己可能會爛死在這處人跡罕至的破爛院落裡。
鄒城使了個眼色,劉琴點點頭,放下菜出門放風。小囡扶著鄒城搖搖欲墜的身體,鄒城道:“進裡面說!”
幾個人其實並不想再回到那間空氣渾濁、味道難聞的小黑屋,但是此刻,他們迫不及待、爭先恐後地鑽了進去。小囡放下了自己挎在肩上的包,道:“我聽我以前的同學說,日本人有一個大人物要來滬城。”
“大人物?多大!?”
“親王,桂宮川永嗣!”
“親王?”張德貴長大了嘴,把目光移向了鄒城,“哥!搞他!”
鄒城搖了搖頭,道:“搞?怎麽搞?他什麽時候來,從哪裡來?到哪去?路線怎麽走?隨身侍從情況?還有,他長什麽樣?這些信息都沒有任何的情報支持,我們根本下不了手!”
“有的!”小囡卻斬釘截鐵道:“桂宮親王來滬城,聽說是為了所謂的日中友好。我的同學現在就在日語教學的示范學校,她說,桂宮要去他們學校參加親善活動。時間就在元旦!”
“那就好辦了!”鄒城掐指一算,現在離元旦還有五天時間,剛好是星期一,學校上課的第一天。
一個簡單的行動草圖瞬間就在鄒城的腦海裡形成了。
“我去踩點!”張宜生看了一眼王小壯,道:“我們要找個好地方,送這個老鬼子去見閻王爺!”
“嗯!”王小壯是行動隊裡出了名的行動派,在他眼裡,什麽計劃,什麽謀算,在開槍的面前,統統地靠邊站。兩人問清了學校的具體地址,說走便走。他們要給日本皇室一個驚喜,順便給三三浦知太郎找點事情乾。
行動隊在暗處死死地盯著三浦知太郎,等待一切可以動手的時機。
但是三浦肯定不知道,鄒城不僅想要他的命,還想在要他命之前,再好好地惡心一下他。
親王如果在他的手裡被軍統特務乾掉,身為偵緝隊隊長的三浦,難辭其咎。
只是三浦當然不是一個軟柿子,相反,他深深地知道,此時此刻,從本土來了一個親王,對他而言絕對是壓力山大。雖然特高課上下的情報都顯示軍統在滬城的力量已經微不足道,但天性敏感的三浦還是覺得不太保險。他出動了所有能出動的力量,對從港口到愛知日中友好學校的這條路線嚴密布控,拉網式地掃蕩數次,以防不測。
然而這並沒有什麽卵用,因為軍統在滬城確實已經微不足道了。
除了鄒城他們。
這讓多疑的三浦壓力更大了,他手裡掌握的軍統情報已經充分地用盡了。該抓的都抓了,該殺的都殺了,唯獨漏網了幾條小魚,偏偏又是他不能掌握的,千萬不要在這個時候出點岔子才好啊。
三浦盯著滬城的地圖陷入了沉思,他矮小消瘦的背影站在那張碩大的地圖下,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三浦君!”門外進來一個高大的人影,
打斷了三浦的思緒。三浦轉過身來,微微一笑:“野村君,你來得正好,星期六下班,一起騎車。”“桂宮親王星期天就到了,星期六的騎行,我看還是算了吧。”
三浦擺了擺手,“他來他的,我們騎我們的,沒有衝突。野村君是擔心軍統嗎?不要緊,我已經做好了布置。”
野村也笑了,說道:“這句話可不是三浦君會說出來的。我們都知道,三浦君處事低調謹慎,如果不是有十萬分的把握,三浦君是不會說出不要擔心這幾個字的。”
三浦揉了揉太陽穴,拉著野村坐了下來,兩人喝了一會茶,聊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南京傳回來的消息,76號在南京城外被軍統伏擊了,據說趙宏用死裡逃生。野村的神色很淡然,表示這件事已經不關滬城的事了,76號把人接走,無論發生什麽情況,都是76號的事。特高課也是樂得坐山觀虎鬥, 都說中國人內鬥厲害,想看看厲害到什麽程度。
三浦抿了一口茶,不動聲色道:“野村君,第三國際你知道嗎?”
野村頭也沒抬,回答道:“當然,我以前是駐蘇使館的武官,這個第三國際我肯定是很清楚的。
三浦君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聽說,我們日本,也有第三國際的人?”三浦接著問:“野村君,你和我說實話,你是第三國際的人嗎?”
野村終於抬起頭來,沒有說話。他平靜地看著三浦,想從三浦的眼睛裡尋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但是三浦並沒有給他這個機會,因為他的雙眼,平淡地向是在和朋友敘舊。
“三浦君!”野村拍了拍褲子,站起身來,說:“我不知道你是怎麽覺得我是的,大家都是做情報工作的,你這樣說我,讓我很難堪,很為難。我可以認為,你是在懷疑我嗎?”
“不是的,不是的!”三浦連忙笑了笑:“我只是例行詢問而已,你知道的,偵緝隊的每一個人,我都要調查。不光是你,小林君、渡邊君和千葉君也一樣要接受這樣的詢問。你只是第一個而已。如果我懷疑你,我就不會這樣邊喝茶邊問你這些,你說是嗎?”
野村點點頭,彎腰一鞠躬,道:“既然是這樣,那三浦君,你辛苦了!我還有事,先走了。”
“記得星期六!”三浦看著野村的身影出了自己的辦公室,臉上的笑容漸漸地凝固了。這個野村,他本來應該死在某一個星期六的,他都已經看見槍手去摸槍了。
好好的一個借刀殺人,怎麽就會失敗呢!
哎,軍統的那群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