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宜生的最後一刻子彈打死了衝到槍眼底下的鬼子，扳機“哢噠”一聲，宣告著彈盡。

　“彈夾！”張宜生大聲道，可身邊一點動靜都沒有，回頭一看，三連配給他的副射手腦袋上一個血洞，趴在胸牆上，鋼盔也掉在了一邊。兩個日本人端著刺刀凶神惡煞地衝上前來，張宜生連忙抽出刺刀迎上前去，卻被人一記勢大力沉的槍托擺回了坑裡，張宜生悶哼一聲，看見一顆手榴彈滾了進來，落在他的腳邊。

　完蛋！

　張宜生閉上眼睛，心裡頓時萬念俱灰，這個情況，他只能等死。

　危急關頭，王小壯拍馬趕到，他看見了張宜生被人圍攻，手裡的中正式一槍打死了把張宜生砸進坑裡的日本兵，另外一個把手榴彈扔進了散兵坑，王小壯毫不猶豫地跳了進去，一伸腳，把冒著煙的手榴彈踢進了防手榴彈槽裡。然後把自己撲在了張宜生的身上。

　“嗵！”

　手榴彈爆炸的巨大聲響震聾了兩人的耳朵，王小壯直感覺天旋地轉，仿佛整個人都坐了一次土飛機，身下的張宜生也是胸口一陣發悶，腦袋“嗡嗡嗡”地響。

　“上彈夾！”張宜生抓了一把王小壯的腰，把他頂了起來，王小壯手忙腳亂地爬起身來，看見坑頂上一個日本兵正把槍口對了過來，二話沒說，拉著鬼子的腳把他從坑上拖了下來，鬼子一個不穩，三八式步槍“砰”地一聲打在散兵坑的坑壁上。王小壯瘦弱的小身板壓了過去，旁邊張宜生撿起王小壯的中正式，對著那日本兵的腦袋就是一槍托，王小壯感覺身下的鬼子使勁地掙扎著，然後便沒了動靜。

　“讓開！”張宜生大聲吼。王小壯就地一滾，張宜生“當”地一槍把那鬼子打死。

　兩人狼狽地重新建立機槍陣地，掩護著開始撤退的三連。

　日本人的第一波敢死進攻在前沿陣地上造成的混亂還沒有解除，第二波從樹林裡衝出來的鬼子已經殺到了跟前。幾挺解放出來的機槍管不了身後的鬼子，只能盡量地拖住日軍大部隊的反撲。六連在三連的背後發起了進攻，周亮和廖生帶著人從交通壕裡衝出來，阻擊滲透到三連防線後方的鬼子。

　“三連副呢！?”

　王小壯問。

　“死了！”張宜生的目光瞥向了側前方一堆倒下的人，“在那裡！”

　“掩護我！”王小壯跳出了散兵坑，勾著腰快速地衝到了那一堆屍體當中。這裡橫七豎八地躺滿了日軍和三連的人，是被鬼子隱藏在暗處的重機槍打倒的。王小壯趁著篝火的光亮，一個一個翻找著三連副連長秦少偉。

　他的身份好識別，領子上中尉的軍銜在火光下會反光，一眼就能看到。王小壯從屍體堆裡把秦少偉拖了出來，這貨身上中了兩槍，一槍是三八式打的，穿過了胸口，一槍打在了右肩，是重機槍彈造成的創口，子彈打碎了他的肩胛骨，後背一個嬰兒拳頭大的血洞，正汩汩地流淌著鮮血。

　王小壯試了試他的頸動脈，還活著。

　秦少偉的嘴唇嚅囁著，王小壯聽不清他在講什麽，他拖著秦少偉進了交通壕，子彈追著他飛過來，擦身而過。廖生見王小壯處境危險，跑上來搭了一把手，把秦少偉往後面戰壕裡運去。那裡張護士帶著幾個還在學習的醫務兵搭建了一個臨時的手術室，正在處理傷員。

　“六連的！”鄒城大聲命令，“給老子把鬼子頂回去！”

　周亮領命，二十幾個弟兄脫離了交通壕，在樹林裡繞了一個大圈，抄到了前沿陣地的側翼，正好遇到了日本人第二波攻擊的，他們在鬼子的身側開槍，輕重火力一起開槍，手榴彈不要錢似地砸得日本人抱頭鼠竄。廖生帶著人從正面突擊，配合著是三連還沒撤下來的機槍把衝上陣地的日軍部隊硬生生地殺了回去。

　雙方刺刀見紅，見人就捅，為了防止日本人狗急跳牆，跟在背後打冷槍的王小壯什麽也不管，隻管照顧隱藏在林中的日軍機槍火力。少數三連的弟兄也殺了個回馬槍，在他們手裡差點丟掉了陣地，這會兒緩過勁來了，也加入了爭奪前沿的戰鬥。

　這一仗足足打了半個多鍾頭，等陣地重新回到鄒城手裡的時候，日本人開始了大撤退。沒死的都倉皇地退回了樹林，往懸崖邊跑。王小壯跟在屁股後面，一槍一個，把跑得慢的放倒。鄒城站在散兵坑上，大手一揮，“三連的、六連的都有！一個鬼子都不要放過，別讓這幫癟犢子活！”

　尖利的衝鋒哨響起，兩個連混在一起發起了反衝鋒，三連呼喊著衝鋒口號從各處戰場裡發起了衝鋒。鄒城一馬當先，帶著一聲不吭的六連率先殺進了樹林。少數留下來抵抗的日本兵很快就被亂槍打死，受了傷的每人賞賜了一刺刀，讓這幫東洋鬼成了真正的鬼。日本人瘋狂的進攻，賭上了他們一個中隊的身家性命，這會兒進攻未果，退回去的時候， 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出了滿是彈坑的樹林邊緣，他們只剩下了一條路。

　跳崖！

　但就算是他們想要跳崖，六連也沒那麽輕易隨了他們的心願。

　繞到了懸崖邊的偵察班一開始吃了一驚，他們看見懸崖上空蕩蕩的一片沒有一個鬼子，張德貴料想日本人肯定是全員出動去摸陣地了，剛想派兩個弟兄回去報告的時候，日本人的總攻擊就開始了。弟兄們怕陣地有失，想回去幫忙，被張德貴按住了。

　這貨腦子裡有一股小聰明，他對鄒城有信心。樹林裡熱鬧異常，張德貴不去湊這個熱鬧，偵察班在懸崖邊選了一處居高臨下的地方，簡單地構築了一道防線。鬼子如果撤退，這裡是必經之路。

　果不其然，被打丟了魂的日軍從滿是彈坑的樹林邊緣裡撤出來的時候，剛好完全暴露在了偵查班的槍口下。張德貴一聲令下，十個弟兄一陣排槍，跑在最前面的日軍機槍手倒了一片。他們想在懸崖邊建立機槍陣地負隅頑抗的企圖，頓時土崩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