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德貴“呲”地一聲把綁在鋼盔後面的急救包扯了下來,他拉著王小壯躲進了能防炮的凹地裡。
“傷哪兒啦?”
王小壯沒吭聲,張德貴氣急敗壞地在他身上找搶眼,鮮血是從刺刀傷口裡流出來的,他的肩胛骨差點被刺穿。
“到底傷哪了啊!?”張德貴在王小壯的身上摸了一邊,從上到下都沒發現有中彈的痕跡啊!心說特麽的鬼子的刺刀會拐彎,捅進他的肩膀,還帶著勾?
被張德貴擺布了一陣,王小壯終於使勁地咳嗽了一聲,然後大口地喘著氣。
“德貴!德貴!”
“怎麽了,你說啊王育才!你被鬼子槍打了?還是被炮炸了啊?”
“沒!都沒!”王小壯擺了擺手,“我剛才兩腳拌一起了摔了,胸口下被一塊大石頭墊著了,差點沒緩過這口氣來!”
“我&%^&$(!()!*(@(!&*^”張德貴一腦袋的莫名其妙,他看了看手裡撕開來的止血粉,沒好氣道:“嗎的,一驚一乍,老子以為你要歸位了,自己上藥!國難當頭啊!兄弟!”
說吧,張德貴就沒管王小壯了,鬼子一波一波地往前湧,吃了火藥一般。
“上彈!”
那邊張宜生打光了三個彈夾,只剩下最後兩個了。
張德貴帶著兩弟兄站起身來,朝鬼子開火,乒乒乓乓地放倒了幾個,趙廖扯著了兩顆手榴彈,飛過去炸得硝煙彌漫。然後日本人衝出了煙霧,被重新換好了彈藥的張宜生掃成了一地。
王小壯匍匐著到了張德貴的身邊,天空中飛來了兩顆手榴彈,轟在了偵察班的身邊,趙廖的鋼盔也被爆炸的氣浪掀飛了出去,額頭上被破片撕開了一道口子。
“撤啊!”
王小壯拍了拍張德貴的肩膀。
“要走你先走!你受傷了!”張德貴瞄著幹了日本人一槍,拉著槍栓大聲說。
“你傷得比我重,你先走!”王小壯推了他一把,搶過了他的中正式。
“傷?”張德貴張大了眼睛,“我哪傷了!?”
王小壯真想一巴掌扇在張德貴的後腦杓上,可是他只看了一眼,就不忍下手。張德貴鋼盔下邊的後腦杓上還在冒煙,頭髮都被燎光了,脖子上也是一片血肉模糊,嵌進了肉裡的幾個彈片在翻卷的皮肉裡發黑,火藥的味道夾著烤肉的味道和鮮血的味道,混合成了一股不知道什麽樣的味道,湧進了鼻孔。
趙廖抽空看了一眼,嚇得不輕,“班長啊!你特麽還能活著,我表示很吃驚啊!”
“說啥玩意兒啊!?”張德貴看王小壯的眼神裡充滿了憐憫,心道完蛋,這貨是不騙人的。他戰戰兢兢地伸手一摸,頓時殺豬一般地大聲地嚎:“我特麽中彈了!王育才,你特麽個掃把星!老子什麽時候中的彈!?”
“就在剛才,你挨了一手榴彈,你不記得啊!?”
“完全沒感覺啊!”張德貴咆哮道:“日了狗的小鬼子,不帶你們這樣扔手榴彈的!我特麽怎麽說後脖子裡熱滾滾地,老子還以為是流汗了!”
“快走!”王小壯沒空跟他廢話,又推了他一把,“順著公路,給我們找一處地勢險要點的阻擊點,鬼子已經抄山上了,這裡快要呆不下去了!”
張德貴看見自己一手的鮮血,掙扎了幾下,想要站起來,但是覺得兩腳發飄,兩股顫抖,仿佛剛才還充滿了力氣的周身一下子就被抽幹了,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不成了,不成了!王育才,我感覺我快要死了!”
“媽了個巴子!”王小壯罵了一聲,
扯著他的脖子又看了一遍,道:“沒傷著動脈,就是炸得深了點,看得人瘮的慌。其實屁事沒有,燃燒的火藥都把你的傷口燎得止血了。快滾快滾,再不滾鬼子上來了,我就不管你了!”張德貴聽王小壯這麽一說,心裡才有了底,他趴在地上往前爬,越過了張宜生,然後被張宜生扯著領子又帶了回來。
“拿著!”
張宜生用眼神瞟了瞟地上的空彈夾,張德貴了然,把這些彈夾插進了腰帶裡,然後從張宜生的身上解下了子彈包,躲後面去壓子彈了。
“最後一個!”張宜生插上了一個新彈夾,然後把打空了的捷克式彈夾扔向了身後,剛好砸在了張德貴的鋼盔上。
王小壯起身一槍,打死了要朝他們扔手榴彈的日本兵,然後拍了拍身邊趙廖。
“我掩護,你們撤!在張宜生身後三十米建立防線,小心山坡上的鬼子!”
趙廖沒想那麽多,帶著另外一個弟兄從溪水裡繞過了王小壯和張宜生,去找班長張德貴。王小壯剛上滿的彈倉,還有四顆子彈。
日本人扔了一地的屍體,可是進攻還在繼續。他們從公路上撕不開口子,就有人繞進了溪水裡,還有的上了反面的山坡, 不消一會,肯定就能把這幾個不要命的家夥包餃子。
王小壯耳朵也靈得很,聽見不遠處有水花響動,把公路的拐角讓給了張宜生,自己端著槍警戒著溪水。
果然,一頂鋼盔從溪岸邊伸了出來,王小壯等得正好,“當”得一槍就給對面乾挺了。那鬼子一歪,倒在了水裡,馬上有兩杆三八式從那裡伸了出來,朝王小壯開槍,王小壯拉著槍栓,不閃不避,一槍一個,又乾死兩個。王小壯不是不怕死,他是根本已經沒有退路了,他不可能把後背留給鬼子,只能盡力地扣著手裡的扳機。子彈擦著他的身體,打得身後的泥土噗噗地叫。
最後一顆子彈推上膛的時候,溪水裡的日本人總算知道了這裡只有一個敵人,他們人多勢眾,用三個同伴試探出了對方的實力之後馬上就發起了反攻,十幾個日本人端著槍衝了上來,王小壯一槍也不知道打中了誰,反正看見有人倒下了。與此同時,他的鋼盔上也“叮”地一聲響,小日本子也朝他開了槍。王小壯感覺腦袋嗡地一聲,就被巨大的慣性帶著他的身體往後倒去。
那邊張宜生打空了最後一個彈夾,拐角處的鬼子也衝了出來,兩相夾擊這下,眼看這兩人就要被日本人的刺刀捅成蜂窩。張德貴他們只有兩杆中正式,面對潮水一般的鬼子他們只能放個響,但就算這樣也不能得逞,因為身側的山頭上也出現了日軍,他們居高臨下,輕重火力一起傾瀉了下來,張德貴他們根本抬不起頭,趙廖身邊的弟兄腦袋上蓋著的鋼盔被子彈打成了前後兩個洞,脖子一歪,死在了趙廖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