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3年的中西女熟位於西藏路和漢口路交界的地方,西藏路對過就是大名鼎鼎的跑馬場,也就是後世的人民廣場。不過此時的西藏路還只是一條小徑,與它平行的小刀會時期挖掘的租界護城河泥城浜要到十年後才會被填沒,而它也要到十年後才會成為這座城市主要的南北乾道。
學校的大門開在漢口路上,進門之後是一個非常狹長的小型花園廣場,大概有三十米長,寬度則是七米左右,花園對面是一條全部用落地長窗封閉的回廊,這是一種非常典型的英式風格的門廳結構,可以讓馬車直接駛到回廊前下車。
花園左側直抵漢口路、西藏路轉角,右側也就是朝東方向,是看門人的小屋以及一扇通向馬房的大門。這樣馬房就被完全隔絕在學校的主體建築之外了。
學校有兩座主要建築,一座是臨西藏路的教學樓,一座是位於整個建築群東北角的辦公住宿混用樓。比較與眾不同的是,東北角這座樓的軸線並非是南北向或是東西向的,而是東北方向。連吉生的辦公室就在這幢樓內。
連接這兩棟建築的是各長二十米的一條英式回廊、一條希臘柱廊以及一條羅馬拱廊,搞得整個學校就像是展示不同歷史時期走廊建築風格的建築史博物館一樣。而被這三條廊道所分割的則是兩塊草坪和一個小廣場。
入門處的這條英式回廊西側同西藏路教學樓相連,東側則與馬房的西院牆齊平。二十米的回廊上開著左中右三道大門,進入回廊後東西兩側的盡頭各有一扇門,西側的門通向西藏路教學樓,東側的門連接著南北向的羅馬式拱廊,而這條拱廊又連接著東北角住宿樓,以及東西向的、與英式回廊平行的希臘式柱廊。至於東側門所正對的地方,則是同馬房的院子一牆相隔的仆婦們的宿舍。
仆傭宿舍與住宿樓之間有一片方石鋪就的小廣場,可以供仆婦們漿洗衣物和晾曬被單。小廣場東側靠牆是一排廚房,而教師與學生共用的大餐廳則位於住宿樓底樓的東北側,與廚房相鄰。大概是由於學生數量的不斷增長,導致原有設計已不敷使用的緣故,餐廳周圍還被搭建出來一大圈,使整座住宿樓從俯視角度看起來就像是個有著短短一橫的非常粗壯的‘T’字。
三條走廊與西藏路教學樓之間包夾的是一塊二十米見方的草坪,這塊草坪即是學生們的操場,在風和日麗的日子裡還是舉行西式茶會的場所。
另一塊草坪則位於希臘式柱廊的另一側,也就是整個建築群的最北側。由於東北角上住宿樓的緣故,這塊草坪大致呈梯形,寬度十五米左右,長邊是學校的北牆,超過了六十米,短邊是沿著希臘柱廊直到學校的西牆,長度四十米。
之前高易在連吉生的辦公室裡看到的那場網球,就是在這塊草坪上進行的。然而那位揮舞著球拍高聲歡笑的女孩,卻並非如他所猜測的那樣是位學生。
“這位是露易莎·麥克布萊德小姐,我們的植物學教師。”
“露易絲,過來一下,這位是威廉·高易先生,他即將加入我們學校負責化學課程。”稍微頓了頓,連吉生解釋道:“露易絲是我姐姐的女兒,剛剛從學校畢業,她把畢業旅行的目的地定在了東方,而我又正好很樂意她能過來幫我半年忙。”
植物學是八年級的課程,學生大概十三、四歲左右,讓剛畢業的高中生來教,至少在年齡上並不存在什麽問題。
麥克布萊德小姐從顯微鏡前站起身朝高易他們走了過來。
高易注意到她是位漂亮姑娘,如果不是鼻翼上那幾點雀斑的話,至少能打到九十分這樣的高分。不過最令他感到吸引的還是她身上的味道——
那是香柏油的味道,這意味著她的那架顯微鏡目前正在使用的是100倍的物鏡,更意味著在不久的將來,高易就能夠使用這架顯微鏡,清晰的觀察夢寐以求的放線菌和小單孢菌了!再加上剛剛參觀過的化學實驗室裡琳琅滿目的各種實驗器具,以及儲藏室裡擺列得整整齊齊的各種試劑,讓他終於有了種穿越大劇的幕布正在徐徐拉開的感覺。
連吉生一直把高易送到了回廊裡。馬車就停在台階下,這輛車是馬漢帶來接送高易面試的,按照裡達的吩咐高易在他需要的時候能夠自由使用這輛車。
跟連吉生道別後,高易步入馬車,車輪在鵝卵石鋪就的地面上隆隆的響了起來。
馬車駛上漢口路後,並沒有右轉返回五馬路的雅仙居,而是又一次朝著虹口方向駛去。高易在租界外租有一個小作坊,每月只收租金兩元。
沿著百老匯路走到寧波碼頭後,高易吩咐把車停了下來,從這裡到他租的地方都是小路,馬車無法再走了只能步行。
這次高易沒有再矯情去乘什麽黃包車,而是雇了輛獨輪車,自己和馬漢以及另一位印度仆人步行跟在後面。因為考慮到要出租界,高易特地關照馬漢多帶了一個人過來,上次被搶之後他就落下了創傷後遺症,一般不往人少偏僻的地方去。
高易租的屋子是江邊的一所兩進大宅,租金之所以如此便宜,是因為宅後有一條臭不可聞的小河浜,而浜的對面更有七八十家豬棚。走在這裡鼻子裡聞到的都是豬的臭味,耳朵裡聽見的都是豬的叫聲,滿眼所看見的都是刳豬的情景,血腥之遍地,叫聲之淒慘,加上蒼蠅蚊子成群的飛舞,有時甚至能看見蒼蠅腳上帶著的細小血漬,這樣的場景甚至連那個被馬漢叫來充當保鏢的膀闊腰圓的錫克教徒都神情緊張了起來。
高易把作坊建在這種地方,自然不是貪圖便宜,而正是因為這裡的臭味。他的生產過程中要用到氨水,也只有在這個充滿了惡臭的地方他才敢開工。而且這裡還有另一個好處就是汙水可以直排黃浦江,他產生的廢水如果是排到小河溝或者地下水裡,毒死個把人那是小意思,弄不好就搞出群體事件了。
要帶走的東西其實並不多,作坊裡盡是些破破爛爛的瓶瓶罐罐,根本沒什麽正經設備。
高易從一個放著石灰當乾燥劑的木桶裡拿出一麵粉袋白色晶體來,大概有十斤重,這是那可丁,服藥後無耐受性和依賴性,是合法的鎮咳藥。
其他生產過程中的副產品,高易都當作廢水排掉了,唯有那可丁因為用乙醚就能萃取出來,非常方便,所以他就順手做出來了。
原本如果沒有裡達的幫助,他就是準備做止咳藥來賺錢度過這個難關。那可丁用量是十分少的,一般一次10毫克就能鎮咳四個小時,十斤能做出五十萬份藥來,即使賤賣成一個銅元一份,他也能賺個五千大洋。
之前之所以沒有做藥,是因為主產品實在暴利,事實上他那六百大洋只要再做一輪至少能翻成六千。而這些止咳藥雖說總金額可能達到五千大洋,但是沒找到路子出手前,何時才能賣出去、需要多少時間才能賣光,還真是個未知數。
除了那可丁之外,高易還要帶走一套他親手設計打造的裝備。這套裝置利用文丘裡效應來自動抽取定量的溶液,高易需要用它來把這十斤那可丁分成五十萬份。
由於接下來的工作無毒無害無副作用,高易決定就在雅仙居進行。他亭子間的樓頂就是個露台,完全可以在那裡生產。而且住在三層閣的幾名客人已經結帳回家過年去了,他正好可以租下來,如此便能擁有一個完全不受打擾的獨立空間。
至於錢的問題,根本就不用考慮了,他兜裡揣著的是200美元的支票,折合大洋400塊。至於為什麽是美元,美國學校談的當然是美元,難道還會是銀元嗎?事實上剛才談薪水的時候,由於大洋用的也是這個詞,高易一直都沒反應過來,直到拿到支票他才發現是美元。這種工資直接翻倍的感覺,真是不要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