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半場結束,蘇格蘭俱樂部隊下場的時候,各個都黑著張臉,尤以凱斯維克和蘭代爾為甚。剛剛過去的這四十五分鍾比賽裡,FC隊把他們打爆了邊,突破口就是凱斯維克和蘭代爾兩人防守的那一段。這實際上是高易的指揮失誤,凱斯維克和蘭代爾兩人本來就屬於玩票性質,應該是球隊鎖定勝局後,讓他們上場享受一下勝利氣氛,高易卻把他倆當成是正式隊員使用了,並且還把兩人搭檔在了一起。
不過之前誰能料到呢?對方竟能以哀兵之勢打出一輪逆襲來。畢竟比賽重新開始的時候,人人都把他們當成是砧板上的一塊肉了。
回到休息大棚後,俱樂部的球童端上了玉米水,這種略微帶一絲甜味的飲料大致含有百分之六到七的碳水化合物,十分鍾就能被胃排空,補充能量的同時,還不會引起血糖水平的劇烈波動。
眾人都沉默著,輸了球固然是一個原因,但也未嘗不是體力過度消耗的表現。這場比賽拖拖拉拉的直到三點多才算是正式開始,半場球踢下來已經差不多四點鍾了,上午十點攝入的能量早已消耗一空。
“下半場我和蘭代爾還是不用上了,換其他球員吧。”凱斯維克主動說道。
高易搖了搖頭。這樣做好像上半場失利的原因全在於他們兩人似的,這可不是待友之道,他倆今天跑來踢這最後一場球,可不是為了找罪受的。如果這場比賽真的要是輸了的話,高易也寧願所有的責任都歸咎於自己身上。
“我們堅持。說實話,我和蘭代爾的體能都差不多耗盡了,如果我們下半場還上的話,肯定會拖累球隊的。我們一開始以為比賽是場好玩的事,是我們能夠輕松參與其中的,但它顯然不是,它需要更多的努力和汗水,我們顯然並不合格……”
“我把你們留在場上,是因為我需要你們,”高易見他越說越離譜,都開始作起自我批評來了,趕忙出言打斷他,“我們現在二比一落後,下半場只能打進攻,所以需要你們在場上。你知道的,我們當時組建球隊的時候,主要考慮的是增強後衛力量,因此選的都是體格強壯、體力好的隊員。但是我們中的大多數,據我所知,除了我和吉米之外,之前不是玩橄欖球就是打板球的,並沒有多少足球方面的經驗,在防守上通過訓練還能夠勝任。然而進攻上要講究的東西可多了,因此我需要你和戴維。我記得你在三一學院踢的是前鋒對嗎?”
“是的,應該算是前鋒,誰都喜歡當前鋒不是嗎?但是,在學院踢球的那會,一支球隊六、七個前鋒,我並不能算是優秀的。”凱斯維克不太自信的答道。
“這就夠了,你會運球對嗎?會過人,還會射門不是嗎?”
“當然,這些都是基本技能。”
“那就行了,只要能做到這些,就比我們大多數人都強了。”
“戴維,你踢的也是前鋒對嗎?”
“是的,不過我真的一點都跑不動了。”蘭代爾嘶啞著嗓子回答道,看來他真的是脫了力,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
“所以你在下半場,根本就不用跑,我要你待在對方的大禁區裡,你甚至都不用移動,只要站在那裡就行了。當球來了的時候,即使掉到你的腳邊你也不要去碰它,因為你肯定處在越位位置。當其他的進攻隊員,也就是我、哈爾或者吉米,超過你的所站位置的時候,你再向球門方向跑,或者橫向移動,到時我們會把球回傳給你,然後你選擇把球回敲給我們,
或者直接起腳射門都可以。” “那我還是把球回敲出來好了。不過,如果球可以傳得稍微高一點的話,我想我能試一下頭球,我的頭球準頭應該還算不錯。”
“放心,到時候我一定會給你傳個好球的。”高易暼了眼他那三十剛過就禿了大半的光頭說道。
“吉米,我們還是按老樣子配合,是否給哈爾或者戴維傳球,全部由我來決定,你不用管。”高易對麥克弗森說道。
麥克弗森點了點頭表示了解。
接著高易轉頭朝著其他所有人道:“大家下半場只要守好自己的位置就行,不用過分擔心對方的進攻,因為下半場他們將采取守勢,這從上半場他們領先後的狀況就能看出來了,他們和我們一樣采取了防守反擊的戰術,這也是我為什麽要加強鋒線的原由。下半場,我對大家的要求是,一定要集中精神,對方很可能趁我們不注意,對我們進行突然襲擊。譬如在比賽剛開始的五分鍾,或者行將結束的那段時間。這些戰術其實我們也經常使用,現在要防止對方運用到我們身上。”
對於這些球員,高易就不需要客氣了,也不需要什麽言語上的鼓勵、情感上的安慰之類的,直接下命令就行。這些球員每場球都可以拿到二十五塊錢的固定津貼,如果有機會上場的話,每個半場還能再拿二十五塊錢。也就是說,這五場球踢下來,即使是從沒上過場的替補隊員也能有一百二十五塊錢的收入,而兩場全上的主力隊員,更是能拿到三百七十五塊。正是因為有了這筆錢,高易才能對他們如臂使指,指哪兒打哪兒。否則在這個人人都想當前鋒的年代裡,哪有這麽容易,乖乖的讓這麽多人待在後面擺鐵桶陣、玩防守反擊。
為此俱樂部支出了足足五千大洋,所謂的勝利其實都是靠錢堆出來的。辛運的是俱樂部背後站著的是怡和以及耶松船廠這兩個巨頭,如果換了一支沒錢的球隊,高易就是再有辦法也只能洗洗睡了。
高易就是這支球隊的主心骨,他下定決心後,軍心就穩定了下來,連帶凱斯維克的臉色也好看了許多。
不過高易內心卻遠沒他外表看起來那麽有信心,他剛才在場上就感覺到了,FC隊是對自己這支球隊進行過充分研究的,他們甚至極有可能在自己隊裡發展了臥底。否則很難解釋他們為什麽會這麽堅決的打凱斯維克和蘭代爾這一邊,而且根本沒有進行過試探,好像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們兩人是個漏洞;此外,剛才打架的時候,對方打傷的全部是主力中的主力,否則高易也不可能這麽早就把凱斯維克和蘭代爾給派上去,正是因為出現了主力球員的空檔,才會讓他們有機會率先出場。
如果是一場正常的比賽,即使是決賽,輸了也就輸了。但今天這場球,發生了這麽多故事,有這麽多可供談論話題,要是再輸掉的話,那真是糗大了。襯托別人成功的背景板可不是那麽好當的。
不過事到如今,他也沒其他辦法可想,對方已經佔據了先手,他只能寄希望於下半場對方的體能真的會如他所料那般垮掉,畢竟再怎麽派間諜,也不可能把他的訓練方法學去。沒有合理的訓練進行體能儲備,沒有適當飲食進行營養儲備,沒有戰前特供進行血糖儲備,他就不信對方還能再堅持一個鍾頭。要知道他們從圍堵布萊克開始就一直在消耗體力,包括後來的鬥毆,包括上半場的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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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易持球在自己的半場慢慢的奔跑著,沒人過來搶他的球,對方球員都在中線的另一側。如他所料,對手打起了防守反擊,或者更準確的說,只有防守沒有反擊。
高易把球在中線上稍微停了一下,然後把球朝前一磕,孤獨的衝向了對方嚴整的防守陣型。無論是凱斯維克還是蘭代爾,都已經被證明是毫無用處的。凱斯維克拿到球之後根本傳不出來,他速度又慢,雖然盤帶技術還算不錯,但對方一個包夾他就沒戲了。至於蘭代爾,他那個光光的大腦門,簡直連蒼蠅都站不住,球過去就像是打水漂,擦一下就不知道飛哪兒去了,傳給他地滾球,他還腳下拌蒜,自己能把自己撩到了。
而這兩個家夥,不給他們喂球還不行,總不能讓他們看出來自己把他們是當作吉祥物來看待的。
不過在五分鍾之前,高易已經轉化成了單打獨鬥模式,因為下半場的時間已經過去一半了,沒有時間可以再給他隨意揮霍的。
凱斯維克和麥克弗森一左一右,都在舉手要球,高易理都沒有理他們。他們現在的作用,就是幫他牽製住並帶走對方的一、兩名球員,所以高易給他們安排的任務是向前插,並且偽裝出積極參與進攻的樣子來。
高易把球朝斜刺裡一趟,然後變線加速過掉了一名隊員,接著搶在兩名包夾過來的防守隊員觸到球之前,把球又是一趟,身體跳起從兩人即將關起的門縫裡躥了出去,不過下一刻另一名防守隊員已經一個大腳把球踢回了高易他們的半場。
高易叉著腰,呼呼的喘著氣,他打量起四周,總覺得有什麽不對勁的。突然間他發現,對方的最後一條防線上的三名球員中,竟然有兩名跟他一樣,都叉著腰在那裡喘氣,要知道他們剛才根本就沒有參與防守。
高易仔細辨認了一下他們的臉,這些家夥他都認識,就在兩、三分鍾前他們還在第一線對他進行過防守。高易又把視線轉向了稍前一些的位置,其中也有他認識的臉孔,最後他把注意力重新轉回到了身邊,把剛才防守過他的隊員的臉一張張牢記了一遍,看得對方汗毛直豎。
接下來高易又打了兩次進攻,直到一批新的面孔出現在他的眼前——
很明顯,對方是在玩車輪戰,這是個令人振奮的消息,這說明對方的體能確實如他所料那樣即將耗盡,即使為了應付他一個人的衝擊,都需要輪換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