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改中……勿看)
高易是在一點整同凱斯維克告別的。馬車駛離上海總會大門的時候,他回首看了一眼身後的這座磚木結構建築,如果來時還覺得它那三層高的希臘神廟式的門廊過於浮誇的話,那麽此時的他已充分理解了其中所蘊含的隱喻。就像古希臘的神廟除了是祭祀、典禮的場所之外,還是整個城邦的銀行、國庫一樣,上海總會就是這座城市金錢與權力的積聚所在。
工部局的董事會或許是這座城市中發號施令的機關,但它所發布的政令卻無一不是在這裡醞釀形成的,而這些政令所服務的對象,也無一不在能夠進出這座建築物的會員名單之中。
無論是像凱斯維克這樣已經英格蘭化的蘇格蘭人,還是如安德森、潑蘭的斯這樣的熱衷於蘇格蘭文化的土生土長的蘇格蘭人,甚至是這座城市裡的法國人、德國人,不管他們是不是喜歡這個,與其說是上海總會還不如被稱作為是英國總會的地方,他們都必須來這裡掛個號才能拿到統治階層的入場券。
所以如果高易想要正式成為統治階級的一員,他也免不了要到這裡來敲個章。即便他自問已經屬於頂級圈子的一員了,但是該走的程序還是免不了的。
事實上要成為上海灘的統治者之一,還真不是太難,只要符合四個條件就夠了。首先最重要的,必須是西方僑民;其次,需要有筆一百二十五塊的閑錢來交付會費,此外每個月還要為此支付七塊錢;第三,要有兩名老會員的引薦;第四,申請者的名字會被公示在一塊寫有五條俱樂部規則的黑板上,展示三個月後,由會員名投票界定是否接納。
從這些條件就可以看出,上海的西人社會對自己統治的基礎,是有著清醒認識的,他們這群統治者要統治的不是自己人,而是這個城市中數十倍之多的中國人。
因此他們要盡可能的夯實根基。拿得出一百多塊錢的,意味著這個人至少是名中產階級;肯把這筆錢當成會費,而不是攢起來帶回老家去,意味著他並沒有把自己視為一名過客,而是有著積極想要參與到本地政治、社會生活之中的意願。換句話說,當一個人願意並且能夠拿出一百多塊錢來做會費,這意味著他是個想要負起責任,並且有能力負起責任的人。這樣的人只要被證明根底是清白的——通過老會員推薦,並且為人處事方面能夠被大部分人所接受——公示三個月後投票,那麽他就應該被接納為統治階級的一員。
可見成為一名上海總會的會員,並不能證明一個人有多優秀,只不過說明他是上海西方社會中合格的一員。
然而正因為這個會員資格只是一個達標成績線,對高易來說就更是需要盡快拿到手不可,他這個成天跟凱斯維克、安德森這些拿滿分的人混在一起的家夥,如果連個達標考都遲遲無法通過,那不就是在說他根本不配同這些人待在一個圈子裡嗎?
而且就現實來說,他也十分需要這個會員資格。因為上海總會有個非常古怪的規矩,非會員的西方人可以進入俱樂部娛樂、聚餐,但是有條規定:在一年中享有這優惠不得超過三次,每次不得多於十四天。
高易剛剛跟凱斯維克的這頓飯就吃掉了一次機會。如果他沒法成為會員的話,那麽他今年便僅剩兩趟進入這棟建築物的機會了。雖然這並不妨礙他同安德森和潑蘭的斯見面——因為他們大多數時間都待在蘇格蘭俱樂部或高爾夫俱樂部,但是對他來說更為重要的凱斯維克、約翰·裡達和總董貝恩,卻都是俱樂部委員會的理事,也就是說他們的社會活動,除了在公司、工部局董事會之外,大部分都會在這棟建築中各自的理事專享套間內進行——就像剛才這頓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