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知不知道他是誰!你口口聲聲說要為大明陛下報仇,難道就沒想過你面前的人是誰麽?”蘇七七又道。
周裂天拍了拍滿是窟窿的鬼臉,用力吸了一口不停從身體內冒出的黑氣:“哦,他是誰?不就是一個道士麽?”
本身對道士沒有好感的他,可不管對方的後台有多硬。
連地府十殿閻羅都不放在眼裡,周裂天怎麽可能畏懼陽間的門派。
蘇七七一字一頓道:“他姓朱,名成椢,是大明太祖皇帝朱元璋的第十九世孫。你殺大明皇族,就是弑君謀逆大罪。虧你口口聲聲說要為你的陛下報仇,可是卻對他的後人痛下殺手,簡直可笑。”
周裂天愣住了。
狐疑的看向賈明達。
這不細看還好,一看之下,反倒是越來越不確定了,這孩子的五官棱角似乎跟駕崩的先帝有幾分相像。
隔了這麽多代的,依然有些相似,這不得不讓他有些相信蘇七七的話了。
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為什麽這個年輕人一開始不用大明皇族的身份阻止自己?而大明皇族的子弟,又為什麽會成為道士?
無數疑問湧入腦海之中,成為揮之不去的夢靨。
反正在這一瞬,周裂天是徹底搞不明白了。
趁熱打鐵,蘇七七見有些效果,立刻又道:“你自詡忠臣良將,可是大明糜爛如斯,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你一己之力,能夠改變什麽?現在這江山又回到了咱們漢人的手中,你又何必繼續去搗亂?你那個朝廷有朝廷的法度,莫非現在就沒有了?你要報仇無可厚非,朱成椢要保護自己國家的法度難道就是錯了?
周將軍,你已經不是陽世人了,為什麽不放手?
吳三桂有錯,哪怕是吳三桂那個時候的屬下也有錯,周將軍你能殺了吳氏後人,難道能將他麾下幾十萬軍隊的後人都給殺掉?
現在大明皇族的人都不願意計較幾百年前的過往,你又何必執迷不悟呢?
朱成椢已經決定要阻止你的暴行,你能殺了他?
殺了他,你就是對大明皇帝的不忠。
不殺他,你根本無法找到吳三桂的後人為崇禎皇帝報仇。”
對,蘇七七說的對。
周裂天有些迷茫了,這幾百年時間裡,每次他在那個小小的泥塑之中都是告誡自己:周裂天,你是大明的臣子,別人可以做逆賊,你不能做。數典忘祖的事,你絕對不能做。
人在無盡的迷茫之中往往會生出許多執念,一切厲鬼惡魂,在死了之後之所以會為禍人間,大多數都是因為執念。
怨氣叢生,哪怕是心存善意接近陽人,也會給陽人帶來災難。
周裂天已經不屬於這個人世間,甚至不屬於這個時代,他應該去的地方,會是地府這樣陰詭之處。
如果他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如果等他殺了賈明達等人之後,哪怕是不再為禍人間,估摸著地府那邊察覺到不對勁,也得派人來找他麻煩。
就算地府不能直接在白天派遣高級鬼卒來滅了他,只怕到時候,陽間的高人都會跑出來,把他這不該存在的鬼將徹底滅殺。
周裂天想了很多,他不在乎形神俱滅,不在乎魂飛魄散,在乎自己心裡的那道坎到底能不能過得去。
本來殺了賈明達和曾遙一了百了,可偏偏半路上竄出一個蘇七七,人家還告訴他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身份是大明的皇子。
“臣鷹揚將軍周裂天,
叩見殿下!”思忖良久,周裂天單膝跪地,對賈明達行了個武將禮。 可賈明達沒有反應,因為他現在還在苦苦煎熬。
周裂天察覺到不對勁之後伸手一抓,一團黑乎乎的陰氣就被他抓在手裡,然後消失無蹤。
賈明達開始劇烈咳嗽起來,好一會之後,咳出一塊黑色的血塊,他睜開眼睛,雙目亮得可怕。
一個縱身從地上起來,渾身傳來疼痛的感覺,但他依然挺立身軀:“我是不會讓你為禍人間的。”
周裂天依然保持單膝跪地的姿勢:“臣不知皇子當面,貿然出手,罪該萬死。殿下為何一開始不表明身份?我大明亡了,難道殿下就沒有半分可惜?”
賈明達一愣,狐疑的看向扶著他但是眼神在已經死了的黑袍老者身上的蘇七七。
隨即,他馬上明白過來,應該是蘇七七跟周裂天說了什麽。
不然一個強橫無匹的鬼將,絕對不可能在自己這個打不過他的小道士面前跪下, 而且態度十分恭敬。
他清了清嗓子道:“幾百年了,一切都已經成為過眼雲煙了,我老朱家也有前輩位極人臣。只不過現在不同於以往,已經沒有皇帝了。周將軍忠心可嘉,但是不該再執迷於過往。我老朱家欠將軍的,這輩子可能換不清了,下輩子、下下輩子,老朱家的人會還清的。”
周裂天的腦袋狠狠的砸在地板上:“殿下言重了,身為大明的邊疆,臣,死而無憾。”
蘇七七反應過來,輕聲對賈明達說了幾句。
賈明達順口道:“將軍,現在不是說那些東西的時候。現在將軍罪孽不深,尚可入地府輪回。上輩子的事,過去了就讓他過去吧!”
周裂天低頭,顯然在思考賈明達這句話的利弊。
糾結了半天,他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本來他的意思是讓賈明達恢復些許元氣之後再作法,但是賈明達已經不能等了,任由一個不穩定的鬼將待在自己身邊,他可沒有這個膽量。
現在也就是在欺騙周裂天,可一旦周裂天察覺到不對勁了,最先倒霉的,只怕會是他和身邊的兩個女孩。
陳情符寫完,用身體裡最後一點力氣打開鬼門關,把周裂天送進去之後,一直等到鬼門關徹底消失,賈明達這才松了一口氣,整個人癱軟在蘇七七懷裡,腦袋枕著她胸口那一團軟肉。
蘇七七輕輕把他放在曾遙身邊,然後走到老者身邊,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個小瓶子,將墨綠色的藥水全部澆在老者身上。
老者身上冒起青煙,很快就變成了一攤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