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淤望著我,有些蒙住了,繼而表情十分複雜,皺眉多半代表不解,“小丫頭,……你真的不想……不想他死?”
我連連頷首,青淤皺眉,臉色十分鬱悶,“你……你當真,當真什麽,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什麽啊?”我故意傻傻問,但也不是真故意,我是當真不記得什麽了。
“小丫頭,你不記得這人,曾害你死過一次?”青淤眉頭皺得更緊。
“害死了我?”我不解道。
“對啊!害死了你!”
“沒有啊!師父……師父對我那麽好,怎會害死我呢?”我眼巴巴望著他,“大神,求求你了,你放過師父吧,師父不會害我的!”
青淤滿臉鬱悶,語氣冷淡,“看來,你真不記得了,那麽……”青淤微微皺眉,“那麽他……”,話卡在嘴裡,神色卻大變,眼神十分詭異。我不解地望著他使勁哭,“師父不是大司命,大司命是個女人,師父是男人,大司命不是在天上嗎?”
青淤不理我衝師父一揮袖,師父身上殘破而血淋淋的衣裳刹那化作飛灰。我以為青淤想害師父,餓虎撲羊撲到赤身的師父身上護著。
青淤放開了手中的凌霄劍,墩身下來,皺眉衝我冷冷道:“小丫頭,你……你且讓開!”
我將師父護得更緊,連連搖頭表示絕不讓,青淤冷笑著,“若我真要殺他,你真攔得住?”
思前想後,覺得青淤說得對,若他真想殺師父,我又能怎樣?身子不由得微微挪了挪,卻又不放心,又撲到了師父身上,將他的裸體抱得更緊些。
青淤不耐煩了,斥道:“你若不讓,我立馬殺了他!”
我不甘地慢慢讓到一邊,青淤咬破手指將一滴血滴在師父心窩上,嘴中還念著什麽決似的。
不一會,師父的整個身體仿若被透視了般,五髒六腑清晰可見不說,每一根骨頭都暴露在外面。
我不解地望著青淤。他仔細打量著師父的骨絡,起初神色微微異常,漸漸皺眉鬱悶,眼睛一點點鼓起來,最後鼓得如牛眼般大,難以置信又微微搖頭,眉頭皺得更緊,瘋了一樣仰天大笑,“不是他,哈哈,真不是他!”
“可……”青淤低頭,眼睛瞪得更大,他望著師父的形容,“這張臉……”他形容痛苦,“難道……”,又瘋笑起來,“呵呵……原來……原來……”青淤笑聲震耳欲聾,“天道不公!天道不公!”
我將青淤的各種反應在心中咀嚼一番,恍然大悟。
師父說過,六界之中,不管什麽種族,不管修行多高,這骨絡經脈,斷斷不會徹底變化。即便轉世了,由於前世的魂魄對主人骨骼經絡的記憶,轉世之後的身體中,也必然殘留主人的本體特征。
舉個例子說,即便像炎黃這種上古神o,修煉到了身體與神魂融合的地步,骨絡經脈之中都一定會殘留龍族骨絡經脈的某些共性特征。
青淤看師父的骨絡經脈,大概是想確認師父的種族,但確認後又發現,師父並不是他要找的仇人。”
之於青淤,由此生出來些好奇。在我看過的那本《洪荒傳說》中,他是巫山神女瑤姬所殺,他的仇人便該是神女瑤姬,但從他與師父的對話不難猜出,他一心將師父誤做了九重天上的大司命,仇人想必是九重天上的大司命。
神女瑤姬和大司命難道是一人?這個問題提出來以後,我便覺得自己真的太傻,《洪荒傳說》中青淤被神女瑤姬殺死了,
但青淤如今活生生站在我跟,說明這本書其實不可信。既不可信,自然當不得真,那麽神女和大司命,便不可能是同一個人了。 關於大司命,我聽先生說起過。先生說他師父屈子在寫《九歌》之時,特意拜訪了九州的幾位大巫和修行者,向他們了解大司命,卻得到了不一樣的回答。
有人說,大司命乃壽夭之神――掌握著凡人的生殺大權。
還有人說,大司命是個關系戶,本為炎帝流落在外的私生子神農睿辛,眾所周知黃帝是炎帝神農的姨夫。六界大戰炎帝戰死後,睿辛的姨爹的黃帝掌握九重天,睿辛便被靠著姨爹這層關系做了大司命。
如果真如師父所言,黃帝是青淤的小舅子,那麽青淤的媳婦便算大司命的“姑姑”,青淤自然算大司命的“姑父”,到底發生了什麽,讓大司命與姑父成了仇人?
但青淤又說,師父變了性別,睿辛是二皇子,這般說來,大司命便不可能是睿辛,隻能是個女人了。
屈子拜訪的人中,最後一種說法,便和大司命是個女子吻合。說是大司命本是東華帝君的外門弟子,卻思慕上帝君得罪了暗戀帝君三千多年的、帝君唯一的內門弟子炎帝的八女兒玉衡,被玉衡用炎帝的焚仙劍刺死了。
子淵說,這第三種說法,他師父屈子都覺得有待考證,便沒在《九哥》中提及。
我將三種說法與青淤的記載對應起來,想窺探些什麽,卻越想越糊塗,便對這條青淤興致更濃了。
夕陽西下,天道觀外恢復了往日的寧靜。青淤使了強大的術法,從地上起來的人們記不得發生了什麽,也看不到師父,更看不到我。我望著熙熙攘攘走遠的人們,望著青淤消失在天邊的背影,不由得生出絲惋惜。
“下次若再見,我一定要聽他說,他和他的仇人大司命的故事。”
我咬著唇不舍地轉身,俯身下去抱起昏迷的師父,一步步向結界內走去。才過結界,子淵便急急迎上來,他一見師父暈著,眉頭皺得跟快抹布似的,焦急問,“子宮兄,子宮兄沒事吧?”
我略不解的望著子淵,想說什麽,卻又沒說出口,“師父……師父無大礙了!”
不知為何,子淵這日忒閑了。前幾日師父將我托付於他照看,他每日過來的時間籠統不過一兩個時辰,這日卻守著昏迷不醒的師父直到午夜。對此,我著實有些不解,胡思亂想了許久,可畢竟仰慕著子淵,怎麽想都不願深入。
子淵走後,我靜下心來,這一天發生太多的事情,太讓人猝不及防。
我到底是?這事師父從不多提,隻說我是一株植物,沒什麽身世。但這來找師父尋仇這青淤分明認識我。且不說師父是不是他的仇人大司命,單憑青淤質問師父為什麽救我時師父的回答,便說明他一定瞞著我許多事。
這些事到底是什麽,又與我又有何關系?
對!大司命,青龍質問師父不是大司命為何要救我,難道,難道若是大司命便會救我?那麽我和大司命,是什麽關系?
“小丫頭,你不記得這人,曾害你死過?”
想到這話,我恍然大悟,若青淤說的屬實,大司命便欠我一命。可……可這般說來,我不是早死了嗎?
啊,妖姬啊,你怎麽那麽傻,你不是人啊,你是一株檀香,不老不死入不了輪回,誰能害死你?
“前世!”這是個顫抖著的聲音,我想找出它來自哪,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出,仿若自心底而來,卻又如雷貫耳!
“小十……”,師父的叫喚驚醒了我。師父醒了,卻說話都有些費勁,畢竟是兩道天雷連連擊中,修行再高不將養個五六日,斷斷是無法下地的。望著師父煞白的形容,淚不由得自心底而來, 灌滿了眼睛卻怎麽都流不出。
師父嘴角動了動,抬起平放榻上的右手,想要為我抹淚,卻怎麽都夠不到我。我將頭低下去,讓師父的右手夠到我臉上。細長冰冷的指尖劃過眼角,沒抹去一滴淚便落了下去。
我如願以償讓師父入眠,若不是傷得太重了,“安魂”這種小術法,對師父根本沒用。
這一夜,本以為注定難眠,又輾轉反側沒多久,便不知為何入睡了。醒來的時候日頭高高,“安魂”很管用,師父未醒。
這番折弄得師父身上髒兮兮,我想起他與子淵都素有潔癖,便乘著他未醒,捏了個“迷魂”決將他迷暈,替他沐浴。
醒來之時,師父發現身上乾淨了,便問我,“小十三,是不是你,讓三兒給為師沐浴了?”
師父隻有我一個弟子,三兒是天道觀外看觀的小道,本來是個孤兒,師父覺得可憐,便收在天道觀。三兒一般在天道觀前院待著,平日裡負責與變作小十三滿臉胡渣的我一起打掃道觀。有時候得了師父的允許,也來後院跟一樣滿臉胡渣的“我”學點障眼法。
我說,“師父,不是三兒,您忘了嗎?您設了結界,三兒的法力,還入不了結界。”
師父大驚失色,“這般說來,便是你給為師沐浴的了?”
“是啊!師父,難道不可以嗎?”我傻傻問。
師父面紅耳赤,“可……可以啊,不過……”
“哦!”我看著師父緋紅兩頰,不由得轉身過去,偷偷笑著,語氣卻淡淡的,“師父,還有一事,徒兒忘了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