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望了望我,又冷冷道“說到你的眼睛,你的眼睛長成雙鬥雞眼,真的無所謂?”
我心中暗喜,面上卻無比淡定,“師父,無所謂啦!”
師父說,徒兒啊,你若真無所謂,等你徹底長成個人了,為師便將你的眼睛,變作雙鬥雞眼,可否?
我被師父嚇得一愣,隨即“嗚嗚嗚”大哭起來,師父冷不丁道:“其實,鬥雞眼也沒什麽,不過是……”
我故意哭著接話道:“不過是什麽?”
“不過是出門在外時,人家一見你覺得難看,一見你就想笑……哈哈哈!”師父大笑。
十二歲,師父為了我將來做個稱職的風流美少年,特意給我開了門兩性課。
雖說那時我肉身不全從未離開過師父的廂房半步,但從師父給我看過的許多書中得知,這兩性之事拿來授業,著實不是光彩之事。
這些書中曾有一人夫子課間提起兩性之事,時有人道:世風日下,師德師風敗壞。我便學著說,“兩性之事授課,真真是世風日下,師德師風敗壞!師德師風敗壞!”
師父道:“師德師風敗壞?”師父冷笑,反駁道:“呵呵,小十三啊,你是不知,如今這世道,大多人睡著了,唯為師獨醒啊!”
我搖了搖還未長全的半個頭,“師父,可這麽多年了,我怎麽覺得,你大多時候都是睡著的,並且每日都要睡到日頭曬屁股呢?”
師父一愣,笑著說,“徒兒啊!為師表面睡著,確醒著的,大多人醒著,卻睡死了!”
我懵懵懂懂望著師父,師父說,“小十三啊,許多事你還不明白,但終有一日,你會明白的。”
我瞪起剛長全的半隻左眼望師父。他微微一笑,隨手化了面銅鏡對著我。鏡中我還是半木半人的怪物。我的左半邊頭除了皮膚沒長出來肉露在外面血淋淋之外,與師父這個人類的頭已沒甚分別,又半邊頭卻依舊空空的檀木頭骨,頭骨上一隻眼半個鼻之處,掛著兩個黑漆漆的窟窿。
從未見過半個頭的自己長啥樣的我,不被這副模樣嚇到,才真奇了怪了!
我“啊!”了一聲,半邊血淋淋的嘴上掉下塊肉,“啪”一聲落入藥缸中。
師父撤去了銅鏡,眉頭微皺,滿臉寫著鬱悶,冷不丁看我,“小十三啊!為師不是說過很多次了嗎,你身上長出的這些肉呢,現在隻不過的掛在了為師與你培植的這副檀木骨架上,稍不注意用力過猛便會掉下幾塊來。為師也曉得,之於你的身子,掉肉一點不痛苦,但這每日夜裡長肉的痛苦,你著實不該不知啊!”
我哭著嘟起小半邊血淋淋的嘴,憋屈道:“師父,還不是您拿鏡子嚇我,我嘴上的肉,才會被嚇掉的,您怎麽可以這樣?”
師父冷冷道:“若不是你這隻獨眼作祟瞪著為師,為師又怎會無緣無故,拿個鏡子嚇你?”
我低頭想想還真是這樣,又想一想,覺得自己被師父忽悠了,抬頭之時,師父早不知去向。
夜裡師父來看我之時我說起此事,師父一臉不解,撓頭鬱悶道:“有這事嗎?為師怎麽不記得了?”我瞅著師父,師父繼續撓頭,笑容狡黠,“好像……好像還真有這事,不過……不過小十三啊,這事,這事有何問題嗎?”
我想了想,覺得師父說的很有道理。真沒什麽問題,不過是師父像以前一樣,來無影去無蹤的走了,便沒再多問,但心中又想起一事,急道:“師父,這事沒問題,
但您白日的時候說,您睡著的確醒著的,這個……這個徒兒著實不懂啊?” 師父束手站著,站在藥缸前瞅著我,眸中帶笑,“小十三啊,這個呢,終有一日,你會懂的。”
師父很奇怪,什麽都讓我學,卻從不解釋,讀書亦然。他常常說,“小十三,書讀過就好,讀過就好,即便讀不懂也沒什麽。”
我問師父為什麽,師父說,“九州有句授業名言這樣說,‘這世上許多書隻可會意,不可言傳!’。”
我問師父這是什麽意思,師父說,簡單說來,便是這世上許多書不必讀懂的意思。這些書讀懂了也不可言傳,既然不可言傳,即便你讀不懂,人們也隻能會意。大多時候,你說讀過某本書的時候,人們都會意你讀懂了。
我懵懵懂懂:“師父,原來讀書,不必都懂啊!”
師父笑容滿面:“小十三,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我曾多次在兩性課上問師父我沒性別,為什麽還要學兩性知識。
師父每每這樣解釋,“你雖暫時沒性別,但將來一定會有的。你這個大小的孺子,最歡喜胡思亂想了,不學點兩性知識,對性沒基本認識,很容易誤入歧途的。”,但當我仔細問不學兩性知識會誤入什麽歧途時,師父卻又不願說了。
在我快長成個“完人”的那年,師父對我說,小十三,你兩性課上了那麽久了,也該更深入了解些男女之事了,為師尋思著以後的兩性課呢,為師便給你看些春宮幻境算了。
彼時,師父給的幻境我大多看得津津有味,師父某一次說,“小十三,你真沒出息!這種水貨的都能看得這般癡迷,真不是我徒弟!”
我說,“師父,您老人家不想想,徒兒在極北待了一萬年啊,一萬年得多寂寞啊!”
師父若有所思,“也是!也是!”,又一本正經問,“徒兒,這些男女之事,你看那麽久了,都學到了什麽?”
我信心滿滿,“師父,徒兒,徒兒什麽都學到了。”
師父問,“當真――?”
“是啊!是啊!師父,男子和女子,不就一個有那個,一個沒那個嗎?”
師父驚訝地張嘴望著我,雙眸瞪得大大,“啊,小十三……”,話到一半,兩頰卻不知為何紅了起來。我扭了扭泡在藥缸裡的身子,補充道:“師父,男子沒那個身前平平的,女子有那個大身前鼓鼓。”
師父笑了笑,問道:“小十三,適才你說得那個,便指這個。”
我微微頷首,師父皺眉,滿臉的鬱悶,“呃……看來,下次課,為師……為師得給你加點料了。”
我來大楚第一日,師父便將我做成副檀木骨架泡在個藥缸裡。每每缸中藥氣不足時,師父便會汗流浹背地背著一筐從巫山采來的瑤草出現,“小十三,莫要怕疼,為師又來給你加料了。”
我本一株植物,身上的肉是一點點長出來的,瑤草若放多了,泡著之時,頭一晚剛長出哪些肉,便十分難受。是以師父說給我要給我加點料了之時,我急道:“師父,不用加了!不用加了!”
師父疑惑地望著我,我微微頷首,“師父,真不用加了!”。師父歡喜道:“小十三,你開竅了?”
我不理解師父意思,誤以為師父想拐著彎給我加料,便微微搖頭,“師父,這幾日長下體的時候痛得很,您就不要……不要給我加料了,好嗎?”
“痛?怎麽會呢?”師父撓頭,有些不解道。
我望著師父若有所思的樣子,覺得他定在琢磨著,到底要給不給我加藥, 便哭著訴苦起來。
我各種添油加醋,愣是將瑤草若加太多了,我的身子受不了一事,說出了十幾種痛苦。師父剛聽的時候很鎮定,聽著聽著笑得合不攏嘴,我不解問道:“師父,你笑什麽啊?”
師父說,“沒!沒笑什麽。”,捂著嘴轉身離去。
數日後,師父給我看了個春宮幻境。這幻境師父十分重視,看前還特意囑咐道:“時下九州禁錮太多,為師尋遍四海八荒,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幾段交頸鴛鴦的,你得好好學。但也得記住了,學以致用,不要光學了不用,將來遇上人家大姑娘了,還不懂這男女之別!”
師父這個春宮幻境中,兩人羞雲怯雨,揉搓萬種風情之事,我大多夢中體會過,便沒多大興致。但看到女子櫻桃口微微氣喘,桃眼迷離,細汗流香,酥胸蕩漾的畫面時,我著實一驚――!不禁在心中感慨,“哎!這顛鸞倒鳳,似魚得水的枕邊風月之事,平日裡想起來容易,乾起來著實……著實不易啊!”
此後的一段日子,我常胡思亂想,師父說,“這便對了,年少的時候,本該這樣。”
我不懂,便問師父,“為何年少的時候本該這樣!”
師父微笑著,“因為這人啊,在年少的時候,就是喜歡胡思亂想!不過啊,小十三,等某一天你長大了,或許便不會胡思亂想了。”
師父,那麽,那麽徒兒什麽時候,才長大啊?
師父說,小十三啊,為師不是說了嗎,某一天。
我白眼道:“師父,您……您這不是等於沒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