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暗紅的鮮血,自指尖魏顫顫的掉進碗底。
明德帝屏神靜氣看著那碗,卻見本該融為一處的血珠,竟然兩相厭惡一樣,相互避開。
看著這結果,嘉元皇后顯然也是吃驚不小。
“是不是這血拿來的時間太長了?可要臣妾派人再取一次。”
“不用了!”明德帝沉著臉,這杯盞中的結果,已然能說明一切。
“朕還有事,就不在皇后這裡叨擾了。”明德帝起身告辭。
“聖上若是有事,就去忙吧,只是本宮瞧著那蠻族公主不錯,所以將牌子給遞到了敬事房。”
“皇后做主就好。”
明德帝帶著惱羞成怒後的怒火,憤然離開。
而嘉元皇后卻施施然的坐回了桌前,她看著桌上的杯盞半響,卻是從袖中取出一支玉管來,管口一傾,一滴鮮血從管口落入眼前的杯盞當中。
與明德帝先前看到的不同,這血珠一落,就與明德帝留在裡面的血珠,迅滲透融合。
沈嘉元嘴角勾起,眼神卻陰沉的越厲害,這玉管中放的,才是從明月郡主那取來的指心血。
窗外月色寧靜,嘉元皇后先前被銀針刺破取血的指腹,來回摩挲著手上的杯蓋,這些微的刺痛,卻讓她心境越澄明。
“不管你當初是為了留在京城,還是真就喜歡這個男人,但是,我不給你的,你動上一分,也是與我為敵。”
沈嘉元說著唇角翹的越深邃,“你很快就會明白的,這世上最讓人痛心的,不是他不愛你,而是他根本就不信你愛他……”
燃有安神香的寢殿裡,長寧公主看著至今還在昏睡的明月淚光漣漣。
“吱嘎”合著的殿門被人推開,長寧擦擦眼角看去,就見明德帝沉著眉眼走了進來。
“可是皇后說了什麽?”長寧急忙道。
明德帝看看自己面前站著的女人,她已不年輕,與后宮那些豆蔻之齡的女子相比,大約已是到了為人祖母的年紀。
可也正是眼前這人,只要他每一次看到,都能感到平心靜氣,那種回到少年時無拘無束,又讓人愜意安心的感覺,是他每一次心煩意亂來找她的原因之一。
只是,除了這次。
“太醫來過了?”
長寧沒有察覺出明德帝反常的地方,一邊為明德帝斟了一杯去心火的涼茶,一邊回著話。
“太醫過來看過了,說明月一直昏睡可能是中了毒,所以取走了一些她的指心血,可是出來結果了?”
取血一事顯然與嘉元皇后所說對上,明德帝垂下眼去,看向床上躺著的明月。
“太醫說她無礙,只是受了驚嚇,這才昏睡至此。”想到沈無歡調查到的,明德帝更覺的自己被“愧疚”蒙蔽了心智。
在禦花園中出了這樣的事,雖然她看似是受害者,可是倚仗身份逼迫守衛放那三名男子進入的卻是她明月郡主本人。
堂堂一介郡主,放男子進入滿是女眷的禦花園,即使不是包藏禍心,那也是品性不端。
真是與她酒後勾引親弟的母親,一樣的水性楊花。
長寧還以為是明德帝心疼自己的孩子,想到這麽多年她都沒法給明月一個正經名分,長寧隻覺淚光又起。
“聖上,”長寧拉著明德帝的衣袖,楚楚可憐。
“明月是你的骨血,都是因為我的身份,她才只能擔著一個“郡主”之名,我們欠她的已經夠多了,又怎麽能看著她受此屈辱,你是她的父親,一定要幫幫她。”
雖然殺了那三個冒犯明月的公子,又用刺客一說蒙混過去,可是,眾人又不是傻的,這明月以後的親事怕是難了。
明德帝眼睛一眯,“那你想怎樣?”
長寧憤恨道:“都怪那個燕回,若不是她幾次三番招惹明月,也不會生這種事。既然是她的錯,那就應該讓她來承受此果!”
“沈無歡剛剛傳話回來,聽他的意思,是明月當初從台階上將國公夫人推了下去,況且,她腳上的傷情也屬實,此事應是與她無關。”況且,燕回是他封的一品夫人,她的兩個嫡子又是當今侯爺,即使有關,那也只能放下。
想到明德帝見到燕回時的迷戀神情,長寧更覺記恨。
“你隻念著她,又那裡想過明月,她每日裡只能叫你舅舅,難道你聽到都不心酸,不心痛!蠻族即以招降,那就將萬戶侯派守邊關,至於他那大兒子,就給他娶上一位性情嬌蠻的高門嫡女……”
明德帝看著眼前的長寧,第一次覺得以前看到的溫柔賢惠的女子,是自己的錯覺。
可能是燈光太過昏暗,又或者是長寧公主太過傷心,她並沒有現明德帝臉上的不同,隻還在那裡謀算著。
“至於這燕回,”長寧冷笑一聲,“直接將她喚進皇宮,暗中囚禁起來,交給那些冷宮裡當值的內侍,也好解一解她春閨寂寞!”
明德帝一拍桌岸, “哐”的一聲將長寧驚醒,“你什麽時候學的這些陰私,竟然還敢在朕的面前提起!”
“你說這是陰私?”長寧指著床上昏睡的明月道,“難道我們的女兒變成這副模樣,就不是因為她耍的陰私?她對我兒如此,我若忍氣吞聲,又怎麽為人父母!”
明德帝冷眼看向長寧,“你口口聲聲說明月是朕的女兒,那你可有證據證明!”
“你……”長寧公主氣結,“你莫不是忘了你登基前夜,若不是你,被他冷落多年的我,又那裡來的明月!”
“是啊,那裡來的明月?朕也想好好問問長姐,這明月是從那裡來的!”
“當然是你……”長寧猛地回過神來,“你在懷疑我?”
“長姐說的,朕有些不明白,朕為何要懷疑你?”明德帝站起身來,冷冷的看著眼前人。
“朕已經與明月的指心血驗過,她根本就不是朕的血脈。”
“怎麽可能!”長寧扯著明德帝的衣袖,聲聲哀求,“阿朔你信我,明月真的是你我的孩子,你信我,你信我……”
明德帝揮袖甩一把開長寧,“這種話,長姐以後莫要再說了,朕是明月的舅舅,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明德帝甩袖離去,隻余下長寧失魂落魄的歪倒在地,“他怎麽就不信,他怎麽就不信,明月真的是我們的孩子啊……”
床上一直昏睡的明月郡主,悄然握緊了被中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