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貴妃又拍了拍何懷瑾的肩膀,讚道,“好兒子。”思忖了一會兒,接著說,“目前的當務之急,是弄清楚俞羽飛究竟去了哪裡?要知道,他被困千然地宮這麽多年,出來後第一件事應該是去找他的弟弟俞懷淵,畢竟‘青衣懷淵,羽飛八荒’,兩人是不分家的。”
何懷瑾受到了欒貴妃的鼓舞,更想在母親面前展示自己的才能,當即答道,“據說俞懷淵已經去了南越,並極力挑動新的大戰,所以俞羽飛出來後,最可能的,就是去南越國。”
欒貴妃臉上露出讚許的神色,道,“所以我們要加派人手,在去南越的路上嚴加設伏,你讓兵部尚書宇均墨去詳細安排吧,他是我們在軍方最大的助力了,比你練達得多,你在他面前要更加謙卑,多聽少說。”
何懷瑾道,“宇伯伯老練沉穩,處事有度,孩兒在他身上學到了很多,而且在他面前一直是執弟子禮的。”
欒貴妃點頭道,“你明白這一點就好,要知道像他這樣的高官,再多的金銀財寶、美女重器,都沒那麽重要,他更在乎的是地位與面子,你要讓他時時刻刻都知道,如果咱們得了皇位,他就可以權頃朝野。”
何懷瑾呆了一呆,隨即答道,“孩兒知曉的,不過…都過了這麽久了,應該捕獲俞羽飛的可能性很低了吧。”
欒貴妃道,“即使再低的可能性,只要能找到你的四哥,我們也要試上一試,因為現在唯一的線索,就是你四哥被俞羽飛擄去了。更重要的是,我們這麽大張旗鼓地找,是做給你父皇看的。”
何懷瑾還沒有想到這一層,“給父皇看?那又為什麽?”
欒貴妃咬著牙道,“現在他的眼裡只有他那個寶貝的八兒子何清平,正在全力找他,我們要讓他知道,他還有個兒子何懷信,也失蹤了!”
何懷信看到母親眼光閃爍,知道她一定還有其他謀劃,問道,“那你真正的找到四哥的方法是什麽?”
欒貴妃看了看自己兒子的眼睛,道,“我已經有了一個謀劃,但是現在還不是告訴你的時候,我又不想對你撒謊,你只需要知道,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很關鍵,馬虎不得,你必須按我的吩咐來做,等到合適的時機,我會將所有真實的情況告訴你。”
何懷瑾有些不甘心,正欲再問,看到母親灼灼目光,就噤口不言了。
欒貴妃催促道,“快去找兵部尚書宇均墨吧,記住:多做,少問。”
何懷瑾心裡很是敬畏母親,即使滿肚子的疑問,也不會像他的哥哥何懷信那樣打破砂鍋問到底,因此他從一開始,就同事情的真相擦肩而過,但也許正因為這樣,他才時刻保持著理智,沒有像何懷信那樣,被這突然的真相壓得喘不過氣來。
畢竟,從一個皇子到“野種”,這種心態上的落差,又有多少人能承受呢?
欒貴妃望著聽從她的命令而離開的兒子,望著他的背影,久久沒有說話,直到他徹底離開了,才喃喃自語道,“要是懷瑾像懷信那樣,我不說出真相就不罷休,我該怎麽做?我該不該告訴他我已經打算,聯合南越呢?”
欒貴妃接著一點一點整理好剛才被弄亂的各種首飾,恢復了傾國傾城的嫵媚,畢竟整個皇宮之中,論長相,罕有能同她比肩的。
欒貴妃來到鏡前,望著鏡中的自己,風華絕代,陡然間從心底生出一股豪氣,仿佛回到了釀就“欒家滅門案”前的自己,往日在宮裡的種種委屈與身不由己一齊湧上心頭,沉著聲音道,“何慕寒,你不仁,休怪我不義,我欒芳一生,不弱於人!”
……
何諾下朝後,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同嬴凌月告別後,跟著廖星雲來到了廖莊,他知道自己的父親一定在那裡養傷,何諾已經迫不及待,要見父親了。
有了廖星雲的指引,即使廖莊很大,他還是很容易就找到了父親養傷的地方,那是一間很僻靜的屋子,在廖莊安靜的一角,門口有一顆柏樹,冬夏常青。
因為提前知道父親有腿傷,沒有性命之虞,何諾心中就輕松了很多,看到這樣爽靜的場所,微微一笑,“這倒符合父親的性子。”
當何諾推開門時,看到父親正坐在木椅上,雙腿都被固定在甲板後,平架在木椅前板上。特別是父親熟悉的臉龐,飛揚的眉毛,棱角分明的臉龐,以及鬢角那絲絲滲出的白發時,何諾再也忍不住了, 淚水懸框,撲過去抱住木椅上的父親,痛哭失聲。
廖星雲在一旁看著,她知道千然地宮之中,何諾不管遇到再大的艱辛,都不曾哭過,而此刻卻哭得像個孩子,也微微有些動容。
何瑾揚看著懷中的兒子,心口暖暖的,柔聲道,“傻孩子,哭什麽呢?”
何諾擦了擦臉上的淚珠,看著一旁的廖星雲,有些不好意思,笑著說,“爹,終於見到你了!”
何瑾揚笑說,“又不是什麽生離死別,這樣的小事都哭成這樣,哪是大丈夫所為?下不為例!”說完又不忘裝出嚴厲的樣子。
以往何瑾揚露出這樣的神情時,何諾都會害怕得心驚膽戰,但此刻看到,卻是別樣的甜蜜,笑道,“下不為例。”
說著看了看父親受傷的腿,關切地問道,“怎麽樣了?”
何瑾揚不以為意地搖搖頭,“沒什麽大不了的,被梵羅的機關暗算了,所幸這條命撿回來了,只是腿上被撓了些癢,有廖禦醫救治,你不用擔心。只是以後遇到梵羅了,有他們好瞧的!”
可是何諾仔細觀察父親的臉龐,發現有些蒼白,這是失血過多的征兆,顯然腿上的傷不輕,不禁咬牙道,“孩兒以後要同你一起打梵羅!”
何瑾揚揉了揉何諾的額頭,不再像以前那樣有所猶豫,堅定地道,“會有那麽一天的,這條路即使再苦,我們父子倆也會一路走,不回頭。”
何諾點點頭,“一路走,不回頭。”
何瑾揚望著窗外出神,輕聲道,“天時已開,即使生靈塗炭,但總好過山河顛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