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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旗》節6 孫中堂(上)
    京師,繩匠胡同,軍機大臣孫毓汶府邸。

  一頂四人抬的綠呢官轎自胡同口一路迤邐著過來,最後落在了孫毓汶府邸的照壁牆前。緊跟在轎旁的那名長隨將轎簾一掀,一個身材矮胖的紅頂子官員便自轎子裡走了出來。

  見有官轎落地,原本已在孫府大門口守了多時的孫府管家已飛快地趕了過來,待走到那官員面前,便是一個千兒打了下去:“給那大人請安。”

  “起來起來。”,那官員穿一身簇新的九蟒五爪袍,套著錦雞補子,頭上鮮亮的紅珊瑚頂戴,圓胖臉上笑容可掬,他向身邊的長隨使了個眼色,那長隨上前一步,右手一翻,一個門包就已經塞到了那孫府管家的手中。

  “你家孫大人在家麽?”,那官員繼續笑著問道。

  “回那大人的話”,那孫府管家悄悄用手掂了掂門包得分量後,已是心花怒放,言行間自然也就更加恭謹。

  “聽說那大人今天要過來,老爺打辰時起就把自己關在書房裡練字,說一定要和那大人您以文會友……小的這就帶您去。”

  “好說好說”,那官員——內務府副總管大臣那明還是一派隨和,囑咐人將幾個轎夫安排到陰涼處歇息,他自己從轎子裡取出一個長條狀的錦盒,讓那長隨拿著,主仆二人便施施然的跟著那管家步入了孫府大門,踏著府內的卵石甬道,穿過一個月洞門,再經過一帶月季花藤密密編起的花廊,最後才來到了在一圈垂楊柳環繞下的小書房前。

  “稟告老爺,那大人來了。”,那管家垂著手走上前,恭恭敬敬的向書房裡稟道。

  書房內杳無聲息,管家又重複了幾次,裡面那人還是隻字皆無,管家面露尷尬之色,額頭上已是見了汗。見此情形,那明兀自一笑,從身邊的長隨手中接過那錦盒,也不再等那管家傳話,自己上前推開半掩的房門,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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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房內的幾案前,一名大約五十多歲的清瘦老者正在專注的揮毫潑墨,竟是對推門而入的那明渾然未覺。而那明也不言聲,只是安靜的站在老者的背後,靜靜的看著老人在宣紙上盡情揮灑。

  那老者終於寫完了最後一筆。

  “好字!”,那明輕輕拍掌讚道,而那老者渾身微微一震,想是此時才察覺身後有人。

  “睿識?”,大清朝的軍機大臣兼總理各國事務大臣孫毓汶驚訝的回轉身,“你什麽時候來的?唉呀呀,我原還打算去府門接你,誰想到一拿起筆竟放不下來了……”

  “運筆沉酣,墨色濃厚,筆劃豐滿,筋勁骨健,妙得神韻”,那明拿起孫毓汶剛剛寫好的那幅行書仔細看了看,讚歎道:“早聽說中堂的行書頗得翁正三之精髓,今日一見,果然是盛名無虛!”

  “哪裡哪裡!睿識謬讚了。”,孫毓汶口中謙遜,臉上卻已露出淡淡的得色。

  翁正三,即翁方綱,乃乾隆時進士,曾官至內閣學士,素以書法遒勁渾厚著稱,與劉墉、成親王永瑆、鐵保齊名,稱“翁劉成鐵”、“乾隆書法四大家”。孫毓汶自幼便臨摹翁正三字帖,近五十年功夫下來,其書法已頗得翁正三字的個中三味。

  “睿識自己也是此中高手……這是”,孫毓汶終於注意到了那明手中捧著的那個紅色錦盒,“莫非就是睿識前幾日說過的書法名篇?”

  “正是”,那明的圓胖臉上露出個神秘的笑容,他將錦盒放在幾案上,

打開盒蓋,小心翼翼的從裡面取出一個色澤古樸的卷軸,緩緩地道:“明人董其昌的《前後赤壁賦冊》。”  “董香光的……等等”,孫毓汶毫不吝惜的抓起桌上自己剛寫好的條幅,一把扯了丟進紙簍,又走到書房一角擺放的銅盤前,細細的洗了手,取了巾帕將手搽乾,這才回到幾案前,恭恭敬敬的將那卷軸緩緩打開。

  一幅漂亮的行書隨即出現在了孫毓汶的眼前,他眼中霎時放出光來。

  “六體八法,靡所不精,出乎蘇,入乎米,而豐采姿神,飄飄欲仙,果然是香光手筆。”,孫毓汶讚歎道,“能得此帖,睿識何其有幸也?”

  “在下哪有這樣的福氣!”,那明笑道,“這是下面的人獻給慶王爺的,王爺素來知道中堂的行書造詣極深,故而才讓那某拿來請中堂大人鑒賞的。”

  “哦?”,孫毓汶突然眼波一閃,笑道:“久聞睿識與慶王爺是布衣筆友,今日聽睿識這樣說,孫某方知睿識與王爺果然是知交若此。”

  “中堂大人說笑了,在下何等樣人,哪裡敢說自己與慶王爺是知交。”,那明的圓胖臉上滿是尷尬,卻又透著三分得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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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謂那明是慶王奕劻的“布衣筆友”,指的其實是那明與這位大清政壇上新近崛起的遠支宗室,乃至如今在“三海”中頤養天年的西太后家中的深厚淵源。

  那明系葉赫那拉氏,原隸滿洲鑲藍旗,祖上巴雅喇曾是滿清開國八大********之一的和碩鄭獻親王濟爾哈朗麾下的一員悍將,從龍入關後在追剿李自成殘部時頗有戰功。巴雅喇死後,其子孫歷代從軍,康熙年間,那明的遠祖劄薩克圖曾隨裕親王福全西征戈爾丹,在烏蘭布通之戰中斬將奪旗,身被十余創仍酣戰不休直至戰死,康熙帝親令撫恤之余,也給自家子弟換來了個世襲一等雲騎尉的榮銜。

  只是此後那家的子弟便和其他旗下子弟,開始一代不如一代,到了那明父親這一輩,又染上了個抽鴉片煙的毛病,等到那明成人時,除了方家園的一處四合院,當年偌大的家產已經被其父敗了個精光。

  少時的那明和大多數破落旗人一樣,掛著一個一等雲騎尉的世職,每月裡靠那些被七折八扣的月例銀子和俸米勉強混個溫飽,平日裡無所事事,要麽便隨著那些宗室覺羅們一起鬥狗熬鷹,要麽就把自己關在家裡練字——那明無論文武樣樣稀松,卻獨獨在書法一項上頗有些長性,其自幼便練習雍正帝楷書,十幾年的工夫下來,所寫的正楷竟與雍正真跡都頗有幾分神似,除聊以自娛外,有時也寫上幾幅字賣掉以補貼些家用。

  而他後半生的飛黃騰達,亦也得益於年少時在書法上所下的這十幾年苦功——據京師官場傳言,說鹹豐五年臘月時那明在琉璃廠那邊賣字,恰巧結識了也在琉璃廠作同一樣營生的慶王奕劻,不過當時奕劻還未封王,還只是個承襲了輔國將軍銜、家境敗落的旁支宗室。

  因二人臨摹的都是雍正帝書法,境遇相似愛好相同,故那明與奕劻一經相識便一見如故。又因兩家都住在方家園,平日了走動也方便,數年下來,兩人竟成了如膠似漆的一雙難兄難弟。

  而當時奕劻在方家園的居所,又恰恰與當時的蘭貴人,如今的西太后的娘家比鄰。而懿貴妃的幼弟照祥自幼性情疏懶,平生最不喜讀書寫字,自打結識了與之比鄰的奕劻這位書法名家後,便常常讓奕劻和那明兩人為之捉刀代筆。一段時日下來,便連太后也知道了在方家園還有這麽兩位筆墨精通的旁支宗室親貴和功臣子弟……

  正是靠著和太后的這一層關系,原本不過是一個落魄宗室的奕劻開始嶄露頭角。

  蘭貴人入宮的第二年,奕劻便封了貝子,而這其中蘭貴人給文宗皇帝的枕頭風自然是居功至偉。 此後蘭貴人在后宮青雲直上,對奕劻亦是一路提攜有加,鹹豐十年,奕劻又晉了貝勒。

  辛酉之後,兩宮垂簾聽政,昔年的蘭貴人搖身一變成了當國女主,而奕劻由此更加平步青雲。同治十一年,太后借穆宗皇帝大婚之際,賞奕劻加郡王銜,授禦前大臣,而此時的奕劻才不過34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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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毓汶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一眼恭恭敬敬立在一旁的那明,眼中悄然閃過一絲妒色。

  自己十年寒窗,七場文戰才不過掙來個榜眼功名,此後歷經鹹豐、同治、光緒三朝近三十年宦海沉浮,直到七年前為醇王和太后謀劃甲申易樞的亡命一搏後,這才得以入值軍機,卻也只是在大排名上忝陪末座,至今不得入閣拜相。

  而眼前這個胖子卻只不過是寫的一手還算像樣的字,外加住的地方好,剛剛與當年的慶王和太后娘家同在方家園,僅僅憑此,就混了個輝煌簪纓!

  正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那明作為慶郡王的患難之交,從同治年間便也開始運交華蓋,跟著慶王爺一路水漲船高——同治十一年,由慶貝勒奕劻保舉,將那明由鑲藍旗抬入鑲黃旗,隨即以功臣子弟授禦前二等侍衛。光緒元年,轉任營造司員外郎,光緒七年,擢營造司郎中,專掌宮廷修繕工程。而那明也由此成了慶王幕中的頭號謀主,數年前慶王與太后之弟承恩公桂祥結為兒女親家,便是那明的手筆……

  這可當真是——青繩之飛,不過數武,附之驥尾,可致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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