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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旗》節1 有名小卒
    剛剛回來,先把昨天寫的很不滿意的這一節修改了一下,晚10:30左右再奉上一節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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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緒十七年六月三日(辛未),軍機大臣協辦大學士孫毓汶上《請興閱艦大典以為太后萬壽賀》折。

  六月五日(辛酉),諭軍機大臣等:‘孫毓汶奏《請興閱艦大典以為太后萬壽賀》一折,覽奏具見情忱;國朝以孝治天下,恭逢太后甲子聖壽,特準以泰西閱艦之禮以為太后壽賀;然朕聞近年軍錡浩繁,著軍機處熟思審處,籌備一妥善辦法,使涓滴歸公,撙節動用,始得實濟,以副朕意。’

  六月六日(辛戌),以總理海軍事務大臣慶郡王奕劻為籌備閱艦式事務大臣,另以文華殿大學士、直隸總督北洋大臣李鴻章為會辦籌備閱艦式事務大臣;

  六月七日(辛亥),諭奕劻、李鴻章等:‘奕劻、李鴻章自任海部以來,於本部事宜均能實心辦理,修防認真,深資倚畀;現籌備閱艦大典關系緊要,該大臣等務仰體朝廷激薄俗而重綱常之意,悉心謀劃,毋負委任。將此諭令知之。’

  六月八日,賜天津水師學堂會辦任令羽進士出身,加兵部侍郎銜,另委籌備閱艦式事務幫辦委員……”

  ——《大清德宗景皇帝實錄:卷二百九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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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緒十七年六月初九,西歷1891年7月14日,京師賢良寺,西跨院廂房。

  “羅特先生要我轉告您……”,見任令羽並沒有打發走留在室內伺候的那二名長隨的意思,滿面尷尬的喬.桑德斯隻好盡力壓低了自己的聲音,含混不清的繼續道:“IBM公司在美國的負責人——邁克爾.科裡奧尼先生已經打通了那邊的關節,加裡福尼亞州議會那裡已經通過了對智利內戰雙方嚴守中立的決議,並已扣留了智利內戰中國會軍一方派往加裡福尼亞購買槍械彈藥的‘伊塔塔’號商船和上面的全部軍火……”

  他是今日才頂著個天津水師學堂總辦嚴複臨時辦理的英籍教習身份,以赴京向學堂會辦任令羽谘詢下一屆學生的“海上兵學”課程事宜為名趕到這北京城裡的,風塵仆仆鞍馬勞頓,還未略作休息就直接跑到了任令羽所住的這西跨院來,而隨即面臨的,卻是這般的冷眼相待。

  “羅特先生還說”,喬微微抬眼快速的掃了下任令羽,卻依舊無法從那張低眉斂目,神色從容的臉上讀出一絲有用的信息,他咽了口唾沫,說道:“您上次在隨李鴻章總督前往參加北洋海軍大閱前要求他的,使智利內戰中的國會軍一方無法從美國獲得軍火支援的協議,羅特先生已經提前完成了!他因此請問您……”

  “您答應他的,為他爭取開平礦務局所轄煤礦的二成以上乾股的事,究竟什麽時候能夠完成?”

  任令羽仰靠在躺椅上,一隻手把玩著手邊茶幾上擺著的官帽上的水晶頂子,隻微睨了一眼喬.桑德斯,良久才漫不經心的道:“羅特先生那裡很著急麽?”

  “這……我說不上來……”,喬.桑德斯尷尬的笑了笑,眼前的這名青年男子和水師學堂裡的那個紅發少年,一個人手裡捏著他親自簽字畫押承認曾在當日遭遇海難時趁火打劫的供狀,而另一個則有他自承欠下數萬英鎊債務的借據,他可謂是一個也得罪不起。

  更要命的是,自眼前這位“任大人”參加完那場所謂的海上閱兵回到天津後,

也不知道和那位羅特先生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齟齬,總之最後就是兩個原本還勉強稱得上私交甚篤的家夥一下就變得幾乎彼此間相敬如“冰”,幾乎是老死不相往來,而一仆二主的喬.桑德斯隨即也就只能膽戰心驚的承擔起在這兩個關系突然降至冰點的合夥人之間傳信帶話的重任!  “說不上來?”,任令羽的眉頭微微一蹙,“如果你連這一點都講不清楚的話,那我看我和羅特先生之間還是換一位信使的好。”

  喬.桑德斯努力的維持著臉上的笑容,盡量使自己不去在意慣例中任令羽定然隨之而來的冷嘲熱諷——這就是一仆二主的難處,難以同時討好,卻很容易一起得罪……

  “算了……”,破天荒地,這一次任令羽沒有像之前幾次那樣對喬橫加指責。

  “你回去轉告羅特先生,我大概會在三日內返回天津,到時候,對於開灤煤礦的事情,我自然會給他一個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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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得將喬和兩名長隨一概打發出去後,任令羽便重重的向躺椅的椅背上一靠,隨即便長長的籲了一口氣!

  金錢的力量果然是無窮的……

  而那位紅發的羅特希爾德的辦事能力也委實高到了一個令人咂舌的程度——即便此時仍身在天津,卻亦能在萬裡之外遙控亞美利加那邊某個州內的黑幕操作。

  加裡福尼亞州議會通過決議將嚴守中立……

  如此一來,那艘在原本的歷史上最終將攜帶5000支智利國會軍急需的步槍,在戰爭最關鍵時刻返回國會軍控制區的“伊塔塔”號軍火船恐怕也將長期被囚禁在美國西海岸的某個港口裡了。而失去了這5000支步槍,那些此時雲集於智利北部,主要由曾參加過10幾年前的對秘魯戰爭的老兵們匆匆編組的國會陸軍就將成為一頭沒牙的老虎!那國會軍指揮機構中的那些來自海軍的“瓦爾帕萊索貴族”們所製訂的征召退伍老兵以從速編組陸軍,抵消政府軍一方的陸軍優勢,進而擊敗此時正集中在智利中部地區的政府軍陸上主力的計劃就喪失了成功的可能,而在原本的歷史上將在1個多月後結束的智利內戰也將長期繼續下去……

  任令羽微微抿了下嘴唇——趁火方能打劫!而若想當真的劫到他人家中的珍寶,那最好的辦法就是添添柴,吹吹風,讓原本已經有些熄滅征兆的火勢變得重新旺盛起來!

  感謝Peri和她手裡的金錢,以及羅特希爾德家遍布於舊大陸與新大陸的金融網絡,這個該死的看起來極其近似於無稽之談的計劃終於實現了……

  不過也正如任令羽當初所料,當針對智利內戰的幕後運作初現端倪時,那位“從來不會浪費一個便士”的紅發少女的催款單便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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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開灤煤礦的最少二成乾股!

  就算李鴻章肯答應,恐怕唐廷樞那關也是過不去的——不過還好,他已經快死了!而現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能使自己那位老師,以及那個讓他任令羽下定決心不去想起卻又時時念及的紅發少女真正的相信他們彼此都能從這可能的合作中攫取到最大的利益!

  任令羽突然自躺椅上站了起來,開始在狹小的西廂房裡一圈圈的緩步踱了起來——入得李鴻章門下不過半月時光,這位李門弟子的“走趟子”功夫已經練得似模似樣了。

  明日的覲見無疑是個極為重要,且必須把握後得機會!

  腳上那雙“內聯升”出的官靴的三十二層“千層底”與水磨磚地摩擦著發出“橐橐”的聲響——他不是李鴻章,自然沒有那“紫禁城”騎馬的榮耀,所以明日覲見的路都得靠自己走,那這雙鞋自然就萬萬不能差了。

  當然,既然是人逢喜事,那要換得自然也就不只靴子一樣了,任令羽的目光重又落在了那套被他隨意的丟在一旁白鷳補服和水晶頂子上,官銜還是原來的從五品,但既然是覲見天顏,那沐浴更衣這一項自然是逃不了的,那日諭旨放下,李鴻章便隨即讓張佩綸把一套全新的官帽官服官靴送了來。

  任令羽嘴角突然浮上了一抹冷笑!賜進士出身,加兵部侍郎銜,委之為籌備閱艦式事務幫辦委員,對自己這個無名小卒,那位高居九重的當國太后還當真是看重的狠呢!

  如此一來,那自己現在大概可以算作是個“有名”小卒了吧?

  的確只是小卒,太平天國之後的晚清政壇乃是個紛亂繁雜的大棋局,其中當真有資格作為棋手以影響全局的人不過慈禧太后和李鴻章等寥寥數人而已,除卻這幾人,就連那位名義上的至尊也不過和任令羽一樣,只是個棋盤上的棋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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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令羽繼續在屋子裡走他的趟子。

  有名小卒……他一度以為憑借自己號稱十余年的近代史造詣,已經足以冷眼旁觀,看清這官場現形記中一層層絲蘿藤纏錯綜複雜的關系,但初涉仕途,不過幾個回合下來,接連的挫折便已經將他的滿腔豪情打醒了一半!

  ——穿越不過兩月便已身入李鴻章門牆, 儼然而為這位“晚清第一人”之關門弟子,看似風光無限,實則險象環生!現在舉朝文武幾乎都已經將他任令羽視為《殿閣補闕折》的始作俑者,而他則是百口莫辯!

  原本以為當街痛打了文廷式一頓,最起碼可以授一個把柄在“南清流”手中,如此便可自汙以悄然退出棋局之外——《停款要命折》已經被扳了回來,而他任令羽如果失卻了這官身,卻贏得自由,便如那幼鳥出籠,在此時卻也未嘗不是一個好事?

  可誰曾料想,洶洶清議,最後竟換來如此一個結局?!雪片般的參劾,最後得到的僅僅是慈禧太后一句輕描淡寫的“不過是秀才遇到兵,有理又如何說得清?”,還有現如今這“加恩!”

  任令羽自然不會相信那位恩怨心極重的女主會如此大度的對自己“以德報怨”,只是,這位工於心計精擅權謀的臨朝太后,還有那位心思深沉若海的李中堂,下一步又都將如何對待自己個此時已經淪為了棋子中一員的有名小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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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任令羽的眼中突地波光一閃——即便是身為一隻普通的卒子,卻也未必不能掀翻這將死之局!須知“小卒過河頂隻車!”

  一切就看自己能不能在明天借李中堂這道便橋過了那條河了!

  “治明”,身後突然響起的招呼聲打斷了他的冥想,任令羽略有些驚訝的回頭,張佩綸?

  “治明……”,自那日全聚德一事後每當面對任令羽時便都有些尷尬的張佩綸古怪的一笑,“中堂那裡要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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