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綾的琴讓柳扶風暫時放下了心上些許舊人,只是看著面前的小新人。
琴音穿過了牆,穿過了院落,穿過了風雪。
沐浴在琴聲中。
柳扶風忽的想起,似乎在很久之前,她也喜歡坐在陸綾那個位置,換上一身琴服,至於說聽的,又是另一個人了。
是誰呢?
哦。
是他。
柳扶風起身,泡了一杯月盈草茶擱在桌上,將桌前的椅子搬過來,坐上去,斟茶,小酌一口。
品味著熟悉月盈草的味道,微微眯眼,修長手指在腿上輕輕順著節奏敲打著,她看著陸綾,心中想道。
也許我也可以教她彈琴。
一曲終罷。
柳扶風自是沒有開口的,教陸綾彈琴沒機會了,不過她還有機會教她別的什麽。
陸綾手腕酸痛,只是看著柳扶風,問道:“師妹,你覺得怎麽樣。”
“我很喜歡。”仍舊是之前那樣的回答。
“喜歡就好。”仍舊是之前那樣的話語。
有了喜歡,那一切就沒有白費。
陸綾笑著,收起了琴,將金色耳墜扣在耳垂上,張開手,金色微微晃動著。
在柳扶風眼裡,這金色和銀色是絕配。
刻羽琴的銀,她眼睛的銀,空間的銀,她眼睛的銀。
柳扶風自然的將陸綾抱起來,放到了自己原本的位子上,收拾了陸綾剛剛坐的位置。
陸綾坐在椅子上,看著杯中少了一半的苦茶,順著柳扶風的印記喝了一小口,微微一怔,然後笑了起來。
原來是這樣的味道。
只有苦。
原來只有苦沒有甜,卻也不是那般難喝啊。
一口茶含在口中,久久不曾吞咽。
受苦,本就不是一時的事情,做好準備自然會吞咽。
柳扶風轉過身,說道:“師姐你也喜歡喝茶了?”
陸綾反問道:“師妹你喜歡嗎?”
柳扶風也是微微一怔,然後笑了起來。
“我喜歡。”
喜歡那苦後的無甜,喜歡那中間的複雜,尤其是喜歡冰鎮之後的味道,不能自拔。
三千風月雪藏在那杯底,隨之入腹。
柳扶風看著陸綾拿著茶杯的樣子,輕輕歪著頭。
有杯底三千雪,那人間我自己去取。
陸綾放下茶杯,說道:“那我也喜歡。”
“嗯。”柳扶風點頭。
姑娘要恨她,應該的,生活就是這樣。
生下來,活下去,本就是無法選擇和所有人追求的事情。
只是,這句話本就充斥著無奈。
身不由己罷了。
“今天很高興。”陸綾說道:“可惜,我還不夠優秀。”
柳扶風搖搖頭,靠近陸綾:“誰說的?已經很好了。”
陸綾說道:“一般般好而已。”
“那是別人眼裡的一般般好。”柳扶風說道,在她眼裡就是最好的。
陸綾也就高興了,隨後解釋道:“可惜,琴棋書畫我隻佔了兩樣,還差兩樣。”
“想學?”
“嗯。”
柳扶風似是隨意提了一句,說道:“棋太大,畫我還是很喜歡的,而且丹青之比與書法相輔相成,基礎尤為重要,可以先學,過些時日我去給你找個老師。”
“好。”
陸綾點點頭,她聽師妹的,就學畫。
陸綾忽的說道:“師妹你沒有時間給我找老師,我就自己找了。”
柳扶風笑了。
如同那瓊樹下的一片瓊花,華麗而充滿韻味。
“好。”
她答應道。
此去別經年?
柳扶風想道。
也許不是別經年。
此去不經年。
不會很久的。
……
……
時間過的很快。
陸綾祈求來的幻境終是有時限。
陸綾坐在輪椅上,輪子靠著門檻,抬頭望門前人,平靜的說道:“師妹,我出去了,中午回來,老樣子,蛋花湯。”
門前人依舊如新,答應道:“記住了,蛋花湯,還有好好學習。”
輪椅上,陸綾如常點頭。
離開,出了院子。
一抹晨光灑落在坐輪椅的姑娘身上,晃得她睜不開眼,回頭瞧了一眼,那人正靠著牆邊,對著她揮手。
視線有模糊。
看不見,就不看了吧。
離開。
……
……
離開了九峰。
陸綾再一次回首,喃喃道:“沒了……”
該是沒了。
沒了也好。
人總是要向前看的。
再觀陸綾身後,哪還有“九峰”的影子,有的只是殘留的空間能量。
陸綾行至面板前,思考。
她需要思考接下來如何行走。
她需要思考接下來往哪個方向前行。
她需要思考,應該用什麽樣的方式活下去。
陸綾閉眼。
她想明白了一切。
當她開始思考應該如何的時候,就說明該動身了。
……
……
落雁城,正值盛夏,青磚白瓦,青石地面上灑落著些許水漬,小販和行人絡繹不絕,一副熱鬧場景。
燭明香夏眠醒來,玉手拉開幕簾,推開窗。
有繁華闖入耳,有陽光映入眼。
“不舍嗎?”
她問自己。
歎息。
抬頭看了這落雁城,便又是一聲歎息。
這地方和她真的是頗有緣分,不過像她這樣的人,早也就沒有緣分可言了。
出去走走吧,看看這留下的繁華,看看著不能持續太久的繁華。
瀟湘閣,冷氣彌漫,出門便是一個輕微的冷顫,深呼吸是透心涼,令人無比舒適。
四周都是努力練琴的樂伶、舞女,她們看起來輕松,實則十分的認真,每一個音弦、每一個步伐都要做到最好。
突兀的, 一聲弦音走聲,舞女步伐擰旋,一個踉蹌,旁邊女人不滿說道:“怎麽了?休息可不是讓你們懶散的。”
樂伶輕輕擺擺手,說道:“姑姑,姑娘出來了。”
“姑娘?哪個姑娘。”管事抬頭,一愣,立馬換上了一臉笑容,上樓,走到燭明香面前,媚色道:“姑娘,您醒了?”
燭明香帶著麻衣帽,皺眉說道:“怎麽了?”
“回姑娘,是這樣的,老爺和樂正姑娘還有公子早兒出了門遊玩,您還在休息便沒有叫您,那您現在是用午食嗎?已經準備好了,還有衣裳……”
燭明香擺手,說道:“衣裳不用了。”
“可是……”管事為難。
這麽厚的麻衣在這盛夏,萬一憋出病來,那城主那邊可說不過去。
“不用擔心。”燭明香出了門,過了街,停在陰影裡。
不解。
她離開的時候,該是在休息的。
陸優也不可能發現她離開了。
真的是出去走走。
一個人也就罷了,陸優帶著樂正落庭和劍無痕幹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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