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靈台。

陸綾一個人行走著。

她想自己師妹了，想要見她。

要下山。

下山。

她不知道怎麽下山，隻記得自己第一次和師妹一起下山時候的地點。

向著那裡走去。

……

……

旁邊，一群少女們看著陸綾卻不敢上前。

小師妹的情況很不對勁，這一點誰都看得出來。

以往的陸綾雖然害羞，但是精神還是很好的，而現在的陸綾，整個人的精氣神都有些萎靡，最重要的是，陸綾連清竹都沒有帶，她又恢復了那種一瘸一拐的模樣。

看的人心疼。

“我們這是……暴露了嗎?”

“有可能……”

眾人面面相覷。

雖然沒想過能瞞著小師妹，但是這暴露的速度也太快了。

“現在怎麽辦?”

“不知道……秦師姐不在她身邊，應該沒有什麽大的問題，靜觀其變吧。”

於是乎，這群道姑派出了幾個代表偷偷跟著陸綾。

……

陸綾此時已經無視了那些師姐們，她現在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

師妹。

現在的陸綾誰也攔不住她，李竹子都不行。

遠處的高塔上，綠衣少女看著下方螞蟻大小的陸綾，打了一個酒嗝，轉頭對旁邊道。

“竹師姐，陸綾這個樣子，你不管一下嗎?”

李竹子定睛看了陸綾一會，搖搖頭。

“放著她去吧。”

“恩，竹師姐你自有安排，我就不多事了。”毫無風度的倚靠欄杆，韓雪的頭髮被風吹的呼呼作響，她喝著小酒，看著下方腳步踉蹌的陸綾。

說實話，她就不信，李竹子不心疼。

仿佛能夠理解韓雪想法，李竹子停下手上找尋資料的動作，她緩緩開口。

“心疼有一點，不過阿綾的文魂試煉還沒有過去，且我並沒有辦法……”李竹子對陸綾那種發自內心的自卑也沒有什麽辦法，她這種情況，只有讓時間去治愈，等到陸綾真正見識了這大千世界，在世界中找到了自己的定位，那種不自信自然就會消失。

而自我厭惡的問題……這個好解決，只要讓陸綾感覺到，她是被人需要的就好了。

能做到這一點的只有柳扶風，她不行，因為她太強大了，在陸綾心裡，她只是老師，陸綾會依賴自己的老師，但是絕對不會想，自己老師會需要自己。

在這一點上，柳扶風有天然的優勢。

更別說她還是陸綾的師妹。

“竹師姐，你對陸綾還真是上心。”韓雪擦了擦嘴角的酒漬，很是驚訝。

如果說是自己對陸綾這麽好的話還可以理解，畢竟她是雪女的小迷妹，李竹子的話……實在是不明白她的動機，不過韓雪也不需要明白。

韓雪坐下，翹起二郎腿:“陸綾下山就讓她下山吧，正好放松一下，東方師姐弄出來的問題，她沒解決就離開了……這種事情，就是我也會頭疼的啊，更不要說陸綾這麽一個內向的女孩子。”

“竹師姐，要不要我送這丫頭下山?”

“不用，讓她自己去。”李竹子合上書，在紙上抄錄著什麽，同時開口。

“師妹，幫我取一些平和的火屬性功法，再抄一份六峰的月明風清決。”

“明白。”韓雪點頭，身形一閃之後消失。

此時，李竹子端坐於桌前，手握狼毫，做沉思狀，她的身前有許多書冊。

那是一些武魄的基礎心法。

李竹子現在忙得很，陸綾體質特殊，所以她準備給陸綾重新創立一門適合她陰寒體質，但是又不會積累寒毒的武功法。

不然的話，

冰系功法和驚岩決的衝突，這丫頭絕對會疼的生不如死。李竹子不喜歡指點別人修煉……不過為了自己家的小丫頭去創立功法什麽的，應該不算破戒。

很快的，韓雪帶著一些資料回來了，以她的身份，很容易的就拿到了李竹子想要的。

“竹師姐，六峰的月丫頭聽說是師姐你要的，給了我一份子虛師姐的手抄本，上面有一些她對月明風清決的理解。”韓雪將秘籍交給李竹子。

“恩，正好，省了我許多事情。”李竹子點點頭。

“師姐我好奇問一句，陸綾的武魄你準備讓誰教啊?”韓雪看著李竹子，問。

“沈歸嗎?”

她心裡有幾個還不錯的人選，其中最合適的當然是沈歸了，而沈歸又是陸綾的學姐，沒有比她更合適的人了。

“歸兒?”李竹子聞言抬頭看了韓雪一眼，搖搖頭。

“不是沈歸，那還能是誰?”

“還沒有具體的安排。”李竹子頓了一下，拾筆添墨:“其實我準備讓阿綾跟著登靈台的初級學堂，沒打算給她找老師。”

當初找到唐刻羽只是因為她們比較熟悉，武魄那一塊，還真的沒有什麽合適的人選。

“唉?這樣不好吧，多可惜，寒冰血脈去學堂上課，被東神海的人知道一定會瘋掉的。”韓雪很吃驚。

畢竟，學堂中可沒有什麽隱藏的大佬，李竹子只是一個意外。

“我覺得沈師姐就不錯啊，沒有沈歸的話，沈師姐也能將就著用……”韓雪說著不知死活的話。

沈滄海將就著用，這種話也就只有她這種不經常待在靈山的人敢這麽說了。

“我已經決定了。”李竹子沒有繼續說。

韓雪也知趣，撇嘴之後無聊的坐著。

雪女的從傳承……而且還是那麽可愛的女孩子，說起來她也想教一下陸綾看看什麽效果。

畢竟，她才是靈山上第一個接近陸綾的人啊。

不過這丫頭應該不認識自己。

想著想著，韓雪的思緒就跑偏了，她看著天邊漂浮的雲彩，發呆。

以後她就是陸綾的家人了，一起住在九峰……

家要有家的樣子，現在的茅草屋是不能住了，少殿那邊可以領取一些白玉設計圖，解放空間折疊之後就是現成的房子。

不過韓雪個人不喜歡那種太過正經的房屋……

可是建築這一塊她確實不太懂。

去問問八峰的師妹吧！

溫酒入喉。

韓雪翻身下樓，從萬丈高塔上一躍而下，如同一道流星一樣下墜了很多之後扶搖而起，憑虛禦風，身法逍遙而不拘小節，和靈山大部分的豔麗化虹不同。

“竹師姐，我去翻翻設計圖，你有什麽事情就先擱一下，等我回來。”

韓雪聲音越來越小，逐漸消失。

“……”見狀，李竹子搖搖頭。

這丫頭也不見長大，一直冒冒失失的，讓她去做九峰的“大人”角色，真的是正確的嗎?

她現在倒是不確定了。

一開始是因為沒有人用，不過現在李竹子又想起了一個人選。

柳瑤。

是柳瑤，而不是子虛。

阿瑤從副峰主位子上退下來了，正好有時間，而且……

楚淒水和柳瑤之間的恩怨也不是一時間可以解決的了的，但是逃避絕對不是一個好的解決辦法。

恩，可以考慮。

至於陸綾……她雖然心疼陸綾，可是一點都不擔心，因為沒什麽好擔心的，所謂的流言在李竹子看來只是一點小事而已。

好像沒有這個流言，陸綾就不內向了，可以和那些師姐打的火熱一樣。

李竹子看的清楚，實際上這場風波對陸綾根本沒有多大的衝擊，最大的影響也就是勾起陸綾對柳扶風的依賴和思念。

僅此而已。

比起陸綾……其實李竹子現在對柳扶風要更加擔心一些。

空間屬性的天賦，前無古人，加上極其差勁的靈感……柳丫頭真的能熬出頭嗎?

天知道。

……

登靈台懸崖邊。

一道光幕。

陸綾猶豫了片刻之後，走了進去。

“小師妹怎麽進去了?那邊不是下山的通道嗎?沒有手續令牌的話我們進不去啊。”此時，陸綾身後的女孩子們愣了。

“是不是通道出問題了?”

“我試試！”

少女學著陸綾硬闖。

“咚！”

“哎呦！”

如同撞上了牆壁，少女捂著腦袋上的包呻吟著。

“好痛，看來通道沒問題……難道小師妹已經取得了下山的手續，還是說……裡面的人?”少女疑惑。

“算了，我們可下不了山，回去吧。”

“唉，就這樣回去了?”

“不然呢?有前輩在裡面看管著，小師妹不會有問題的。”

“也是。”

眾人離去。

……

陸綾穿過通道，睜開眼。

耳邊罡風呼嘯。

這是一道斷崖。

一望無垠的雲海，風起雲湧下，波瀾壯闊頗有大海之感。

是她之前和師妹一起下山的地方。

沒記錯的話……

陸綾四顧，然後果不其然的，在角落裡發現了一張小桌子，那裡趴著一個年輕的道姑。

是那個喜歡的師姐。

陸綾有些忐忑。

師姐會送自己下山嗎……

她小心翼翼的走過去，站在木桌前，緊接著愣了一下。

年輕道姑趴在桌子上，腦袋埋在臂彎中，整個人散發著一種頹廢的氣質，和上次她見到的那個，認真看書的道姑完全不同，就好像被什麽東西抽幹了力氣。

陸綾甚至能聽見些許鬧脾氣的聲音，吭吭哧哧的。

這是怎麽了?心情不好嗎?

“師、師姐……”陸綾試探著道。

“……”陸綾明顯能感覺到，道姑身子僵了一下，然後她坐起來，眸子裡還有些濕潤。

“啊，你要幹什麽?”年輕道姑擦了擦眼淚，對陸綾道。

“師姐，我想下山，可以嗎?”陸綾試探著問。

“下山?陸綾是吧，可以啊。”年輕道姑將沈歸早就準備好的玉佩拋向山崖，隨著玉佩掉落，禁製被打破。

這、這麽容易?

陸綾很是驚訝，不是說還要什麽手續嗎?

不管了，能下山自然是最好的。

年輕道姑做完了一切之後，重新趴回桌子上，一動不動的仿佛死了一樣。

陸綾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山崖，吞了口口水。

她沒法下山啊……上次是飛下去的，她又不會化虹。

“師姐……”

“別煩我。”道姑甕聲甕氣的道。

她現在心情很不好。

沒有書可以看了。

準確的說是，沒有可以看了……雖然早知道有書荒的一天，卻沒想到來的這麽快，按照以往的經驗，下一批估計還有幾年的時間。

無論是俗世還是修仙界，會寫書的就那麽幾位，她估計要等上好久了。

沒有看的她，要死掉了，要死掉了。

所以就算陸綾是寒冰血脈，她也提不起一絲興趣，一想到接下來的日子沒有書看只能去看那些已經看了無數遍的書，道姑就很委屈，仿佛一個嬌貴的公主淪落鄉下只能吃糠一樣。

眼淚都有些止不住，在陸綾面前很是失態。

……

看著明顯不高興的師姐，陸綾呆傻的站著。

師姐說別煩她……可是……

“下山的話，跳下去就好了。”年輕道姑看出來了陸綾的困擾，隨口說了一句，然後抱著自己的桌子就消失了。

她現在心情極其難受，需要好好發泄一下。

去找人打架了。

蜀山的兩個老東西窩在她落雁城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發泄一下不是對不起他們。

至於陸綾會不會跳……

她個人認為是不會的。

所以她本意是讓陸綾乖乖等著沈歸回來接她。

至於跳崖，那當然是真的，想要下山，要麽化虹自己飛，要麽跳下去，靈山周遭陣法齊全，陸綾自然會出現在自己應該出現的地方。

至於送陸綾下山……

上次是看在柳扶風的面子上，那個有禮貌的女孩子她還是很喜歡的。

陸綾……還是算了吧，不是不喜歡，只是提不起興趣。

……

年輕道姑抱著自己的桌子消失之後，陸綾一個人在風中凌亂。

跳下去　　

靈山有多高?

如日初升。

這個高度跳下去是會死的吧。

往懸崖邊挪了挪，陸綾看了一眼下方的深淵。

雲海翻滾，美不勝收。

對陸綾卻是深淵，恐怖的深淵。

她畏高。

可是……

師妹就在下面。

跳下去就能見到師妹了……

她會死嗎?

不會，因為這裡是靈山，說不定她的先生就在哪裡偷偷的注視著她。

因為身在靈山上，陸綾居然對跳崖這種找死的行為沒有太大的抗拒，唯一需要考慮的就是，她會不會因為怕高而放棄她師妹。

答案是否定的。

挪到懸崖邊，陸綾小臉煞白，眼神卻很堅定。

閉上眼睛，感受著風的流動。

風吹亂長發，紅色的裙擺搖曳在空中，顯得單薄無力。

放任著身體失去平衡。

向後倒去，身體像斷了線的風箏，沉入一望無際的雲海。

落雁城，等一個天降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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