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就是……”

　陸綾悄悄的在柳扶風耳邊說著什麽，後者因為少女的呼吸而面色緋紅。

　而陸綾也在話語間，時不時的偷偷去看墨青，小臉也是紅紅的。

　兩姐妹同時都有些心跳加速，看的一旁的墨青有些不明所以，出於對柳扶風的尊重，墨青背過身去不去看她，同時也不去聽陸綾在說什麽。

　柳扶風背對著墨青，不過這一幕被陸綾看見了，頓時對這個男人添了一分好感。

　她也不希望自己師妹羞澀的模樣被其他人看見。

　不過……

　男人……

　好像也沒有秦師姐說的那麽可怕?

　呸。

　陸綾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強烈的刺痛讓她將這個想法從大腦中驅逐出去。

　自己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忘了那些屈辱絕望的記憶是什麽人給她的嗎?

　有些東西是刻意遺忘也忘不掉的，只能自己騙自己。

　“師姐?”柳扶風感受到陸綾的情緒波動，緊張回頭，發現墨青背過身子之後，不解的看著陸綾。

　“沒事。”陸綾搖了搖頭，繼續說著她遇見墨青之後發生的事情。

　不過，她拽著柳扶風的手，指節都捏的發白，這一點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

　柳扶風卻注意到了，蹙眉，沒有說什麽。

　阿綾可能是想起什麽不好的回憶了，畢竟這裡是落雁城。

　“他找了一個姐姐照顧我……然後就遇到了一個大和尚……後來被師姐救了，再然後一睜眼就看到師妹你了，好像做夢一樣。”陸綾沒有隱瞞柳扶風，將下山之後發生的事情統統告訴了她。

　對於墨青的描述，沒有附帶什麽個人情感，陸綾雖然沒說，不過柳扶風能感覺到，陸綾覺得墨青對她沒有惡意。

　用秦琴的話說，除了秦琴自己，陸綾認為所有的人都是好人。

　如果秦琴知道肯定要生氣，合著她天天給陸綾灌輸的信息，被好人兩個字一下子就抵消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陸綾的“好”太廉價了，秦琴都不敢說自己是好人。

　她不是，沈歸不是，李竹子不是，甚至柳扶風都不一定是。

　不過對陸綾來說，關心她的就是好人，這一點確定了之後，也就沒有什麽好說的了。

　……

　聽完了陸綾說的話，柳扶風點點頭，握住陸綾的手緊了緊。

　陸綾躲在柳扶風身後，沒有說話，只是探頭看著墨青。

　“前輩，謝謝您照顧我妹妹。”柳扶風向前一步，彎腰九十度。

　“給您添麻煩了。”

　“……”見到少女鄭重的模樣，墨青也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將柳扶風扶起來:“不用在意，我怎麽說也是長輩。”

　“不，師姐她有多麻煩我還是知道的。”柳扶風認真的道，這裡她沒有叫陸綾妹妹，也是說明，鞠躬感謝是以姐姐的身份，而不是簡簡單單的師妹。

　聞言，柳扶風身後的陸綾不滿的撅起嘴，她哪裡麻煩了。

　“有嗎。”墨青微笑:“我倒是覺得她很可愛。”

　“恩。”柳扶風道。

　盡管不喜歡男人，不過她的阿綾被誇讚了，柳扶風不自覺的就翹起了嘴角。

　阿綾是她寶貝，而誇她的還是一個溫文爾雅的前輩，柳扶風很高興。

　而陸綾就更舒服了，師妹說她麻煩她正不滿，這個大哥哥就誇了她一句，給足了她面子。

　很溫柔的人，各種意義上。

　“墨青，墨前輩是吧，感謝您照顧我妹妹，如果有空的話，請留下來，中午一起用餐吧。”柳扶風緩緩道:“我也沒有什麽感謝的辦法……”

　雖然是男人，不過必要的感謝還是要的，如果沒有他，陸綾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個疙瘩裡躺著呢。

　“感謝就沒有必要了，不過既然師侄你這麽說，那我也就不客氣了。”墨青點點頭，他本來就想要接觸陸綾，而現在事情比他想象的要簡單的多。

　主要是，沒想到陸綾對柳扶風這麽重要，本來還對他異常警惕的少女在聽到他是陸綾的“恩人”之後，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正中下懷。

　不過陸綾就不是那麽開心了，同樣不開心的，還有一旁的白雲帆。

　這和他想的不一樣……柳扶風對他只是普通的對待前輩，而對墨青……那是敬重的前輩，差的不是一點點。

　可惡。

　不過……他也不是那麽在意，陸綾的天賦他觀察了，還沒開始武魄的訓練，不過文魂的能力也沒有進修，修為分魂境，大概在中期到後期的樣子。

　修為進展的不是一般的快。

　看清了這些，白雲帆也就不上去刷臉了，這下子回去也有的交差，至於墨青……他雖然想管，不過也管不了不是，他是不喜歡墨青，不過這位是他師兄葉尊者的“情敵”，頭疼也輪不到他。

　白雲帆靜靜的坐著，陸綾聽到柳扶風留墨青吃飯，有些慌了。

　好人是好人，但是一起吃飯什麽的，太親密了……秦師姐可是再三告訴她，不要和不熟悉的男性一起吃東西，會很危險的。

　“師妹……不好吧……”陸綾使勁扯了扯柳扶風的裙擺，換來後者的怒視，陸綾瞬間就老實了。

　“師姐，聽話。”柳扶風嚴肅的看著陸綾。

　“哦……我知道了。”陸綾不敢不聽柳扶風的，只能點頭。

　柳扶風也是沒辦法，不能讓別人說她們不懂禮數，雖然只是一頓飯，那也是代表了她的感激之情。

　墨青在一旁看著陸綾鬧別扭，神色輕松。

　“如果不方便的話，就不用了，而且要感謝也不急一時，短時間我就住在落雁城了，說不定到時候還要和你們一起上山。”墨青輕輕開口，聲音聽起來很舒服。

　“一起上山?”柳扶風和陸綾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裡的不可思議。

　“我這次來……是來找一個人的。”墨青想到了什麽，表情有些怪異。

　柳扶風敏銳的捕捉到了他眸子裡的溫和情感，愣了一下。

　“誰?找誰啊?”陸綾倒是很好奇。

　“阿綾，不禮貌。”柳扶風給了陸綾一個眼神，後者直接捂住嘴，示意自己錯了。

　“沒事的，她你們應該都認識。”墨青緩緩說出那個人的名字，期間，一直心情平和的他只是提起那個人，心跳的頻率就有些紊亂。

　而柳扶風和陸綾也嚇一跳，她們沒有想到會在這個人口中聽到了李竹子的名字。

　“李老師?”

　“先生?”

　“先……生?”墨青疑惑的看著陸綾。

　“就是……老師。”陸綾咳咳兩聲，接著直勾勾的看著墨青:“你認識我先生?”

　“當然。”墨青道。

　“你們是朋友嗎?”這麽說著，陸綾想起了上次在蜀山見過的那個溫柔的男人……先生說她們是朋友。

　“是。”墨青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

　“這樣啊……那就好，一起吃飯吧。”陸綾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來，她先生的朋友都不能相信的話，就沒有人可以相信了。

　柳扶風的臉色也好了許多，她對李竹子也很是敬重，而且還有一點點的依賴。

　她不覺得這個男人會騙她，因為這是個非常容易被戳破的謊言，作為一個前輩，他沒有這樣做的必要。

　“你們聊，我先不打擾了。”墨青感覺到了柳扶風態度的變化，不過也不打算繼續打擾她了:“對了，這裡下了結界，他們發現不了這裡，師侄你想解除結界，隨時都可以，而陸綾……她身上有一層單獨的結界，因為這裡的人太多了，想要解除也就是一個念想的事情。”

　說完，墨青去白雲帆那邊，坐下，閉上了雙眼。

　……

　“糟糕！我忘了還有一堆病人等著我了。”柳扶風看著裡屋一群等的不耐煩的人，驚呼。

　事情牽扯到陸綾，她一時間就將那些病人給忘了。

　“師姐，我先去忙了……”柳扶風抬腳就要離開，不過邁出一步又退了回來。

　“師姐，你……下樓幹什麽?”

　“啊?對了，師妹我想要紙和筆。”陸綾這才想起來她的目的。

　“紙筆……”柳扶風愣了一下，接著有些哭笑不得:“師姐，紙筆我的房間裡就有啊……”

　怕陸綾一個人在房間無聊，柳扶風準備了很多東西，其中就包括了一些詩詞和紙筆，還有小孩子喜歡的故事。

　聽見之後，陸綾臉色可以說是相當的精彩了。

　“怎麽，師姐你沒看見嗎?難道一直在房間裡睡覺?”

　“那個……我在趙姐姐房間來著，沒注意。”陸綾結結巴巴的道。

　“……”

　趙姐姐?

　這下輪到柳扶風懵了。

　她深深的看了一眼陸綾。

　阿綾不是很內向的嗎……怎麽和趙櫻歌的關系進展的這麽快?

　在柳扶風心裡，本來覺得陸綾和趙櫻歌完全是相反的，還很擔心兩人相處不好……結果短短一個上午，陸綾就姐姐長姐姐短的。

　阿綾叫她姐姐的時候都沒有順溜。

　本來還擔心兩人相處不好的柳扶風，現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反而有些不開心了。

　就是不開心。

　“行了，我去忙了，師姐你快回去吧。”垂下眼簾，柳扶風端著藥去忙了，將陸綾丟在了原地。

　“唉?”陸綾看著柳扶風的背影，疑惑的偏頭。

　她怎麽覺得……師妹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

　是錯覺……吧。

　陸綾不覺得自己有哪裡惹柳扶風不開心的，思來想去，可能是她師妹太忙了……畢竟這裡還有好多好多的病人。

　那自己就不在這裡給師妹添麻煩了。

　陸綾扶著樓梯，慢慢的跳上了樓。

　“紙筆……”陸綾進了柳扶風的房間，打開櫃子，果然在裡面發現了一堆書冊和紙筆。

　柳扶風準備了墨硯，還有一些清水。

　“師妹準備的真充分，哎，還有蜜餞。”陸綾鼻子動了動，在深處找到一個包裹，打開之後是各種小零食。

　拿起一個扔在嘴裡，感受到糖水在口中爆開，陸綾幸福的眯起眼睛。

　剛要伸手繼續，就看到櫃子上方的一張紙條，上有娟秀的字跡。

　【師姐，不許吃太多甜食。】

　切……

　關上櫃子，陸綾嘟著嘴。

　“知道啦知道啦……”

　還是去找趙姐姐吧，陸綾起勁的抱起工具往趙櫻歌房間去了。

　輪椅……她也需要這個東西，能坐著走，肯定要比用拐杖好吧，更別說她這次下山根本就沒有帶那清竹，走路純靠跳。

　興奮的推開門。

　“趙姐姐，紙筆我拿來了！”

　“恩。”趙櫻歌輕輕點頭，她此時就坐在輪椅上，上下打量著陸綾。

　“趙姐姐……你看什麽呢?”被趙櫻歌赤裸裸的眼神看的有些發毛，陸綾吞了口口水。

　“沒事，阿綾你去那邊桌子旁邊吧，我想看看你會弄出什麽來。”趙櫻歌收回視線:“需要我幫忙嗎?”

　陸綾的注意力馬上就被轉移了。

　“不用啦，只是硯墨而已，我可以的。”說著，陸綾坐在桌子旁，往硯台裡倒入一些水，拿起墨石，緩緩的轉動起來。

　動作很輕，而且很標準。

　身上紅黑的長裙，長發披肩。

　在硯墨學習的時候，陸綾都會異常的認真，而她在不說話，不露出軟弱神情的時候，異常的有魅力。

　就像……

　就像一個真正的大家閨秀一樣。

　醇厚墨香在空氣中飄揚，讓人欲罷不能，恨不得多吸上幾分。

　自古，墨香氣都是很奢侈的味道。

　這裡的墨塊是柳扶風能買到的最好的了，雖然比不上靈山上的，可是也是異常珍貴的。

　“恩~”聞著墨香，睡夢中的洛寒衣砸了砸嘴，好像夢見了什麽好吃的。

　趙櫻歌瞥了一眼沒出息的洛寒衣，然後將視線重新定在少女身上。

　靜靜的看著，看著從硯墨之後就變了一個人的少女。

　知性。

　這大概就是現在陸綾身上的氣質，少女標準的，輕柔的動作讓趙櫻歌移不開眼，她開始慶幸，剛才陸綾沒有讓她去幫忙，不然還不夠丟人的。

　事實上，趙櫻歌不認識幾個字，更沒有見過什麽高端的墨石……一直以來，食不果腹的她，是個文盲。

　這一小快墨石，比得上她數年的生活費。

　這是很正常的事情，除了打打殺殺，趙櫻歌沒有任何“才能”，賺錢什麽的更是完全不懂。

　也是做了一些不那麽好的事情才能存活下來的……偷搶在小時候都是家常便飯了。

　“……”

　看著安靜高貴的陸綾， 趙櫻歌露出了自己也看不懂的表情。

　這個看起來傻傻的女孩子……究竟是什麽人。

　真的是普通的異人嗎?

　這句話有問題，異人，首先就不是普通的。

　而趙櫻歌的知覺告訴她，沒有這麽簡單，至少柳扶風絕不普通。

　她已經有了答案，只是不願意相信而已，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柳扶風雖然溫柔，可她並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內心裡只是普通的女孩子。

　陸綾也不是，從第一眼陸綾在夜裡偷偷撫摸她的淚痣開始，她就覺得這個女孩子蠢得可笑。

　這樣的仙門……

　很奇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