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桶裡應該是沒有這麽多水的啊……難道是她在做夢?

算了，不管這些，先穿上衣服再說。

陸綾站起身，就看到了掛在木桶邊緣的貓兒，後者正在安睡。

“怎麽睡這了?”陸綾哭笑不得，套上內衣之後將雪塵放在床上，接著整整齊齊，一步一步的穿上衣服，小裙子，襪子，繡花鞋……

一絲不苟，連一個褶皺都不存在。

接著系上紅綾，一個英氣勃勃的少女出現了。

雙眼炯炯有神。

本來，晚上沒有睡好的陸綾今天早起之後精神非常的差，不過經過了小憩之後，非常的精神。

有時候人精神了，就容易胡思亂想。

陸綾開始打掃。

穿的這麽整齊開始打掃。

……

說是打掃，其實她和柳扶風的家非常簡陋，也非常的小，有時候不是陸綾非要和柳扶風一起睡，而是這屋子已經沒辦法再加一張床了……

放眼望去，黃土地，簡陋的茅草床，一張桌子，兩個凳子，外加一個灶台。

上面只有一口鍋……

陸綾在灶台前面傻傻的站了好一會。

這就是自己的家?以往她沒有仔細的去看，這次下山見過世面之後回來才發現……自己實在是太慘了。

如果被唐笙看到小丫頭一定會哭的吧，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乞丐呢。

估計乞丐住的城隍廟都比她要強上好幾倍。

陸綾敲了敲自己屋子的牆，傳來的是泥土的聲音。

木頭包裹著泥，然後外面有一層茅草，作用是什麽?保暖?陸綾手指輕輕用力，就在這牆上戳了一個洞出來。

就這個脆弱程度，是怎麽撐過之前的那場大雪的?居然沒有坍塌?

“咕嘟。”

咽了一口口水。

陸綾抬頭看著屋頂，整個人抖了一下。

豆腐渣工程不過如此……

天呐，她和師妹居然在這樣的房間中生活了這麽長時間……

太危險了。

接著陸綾松了一口氣，還好，現在雪停了，不然她還真的不敢繼續在這裡住。

“這什麽嘛，什麽都沒有。”陸綾看著簡陋的屋子，滿心的都是不滿。

她也想住好一點的房子嘛。

氣鼓鼓的站在之前放著木桶的位置，原地的跳了幾下，將水混著木桶壓出來的痕跡填平。

然後繼續懷疑人生。

主要是柳扶風不在，陸綾才開始胡思亂想，迫不及待的想要證明什麽，家務什麽的，做到現在其實也早就煩了。

“也不是那麽不好……”陸綾開始給自己找借口。

床什麽的，雖然只是有幾塊木頭架子，不過上面有幾層華麗的與環境格格不入的錦緞，讓它看起來不是那麽的不堪入目。

睡起來還挺舒服的，軟軟的，還有著淡淡的草香氣，陸綾有時候夢見自己睡在草地上就是這個原因。

之前在山下住豪華客棧時候，那床睡起來反而令她很不舒服。

恩，挺好的。

灶那麽差，但是師妹做的飯依舊那麽好吃。

房子漏風就更好解決了，講個笑話，她怕冷。

恩。

就這樣吧，不要改變了。

“啪！”

揮手了給了自己一個耳光，這一下沒有留手，整個右臉都有腫起來的跡象。

“不行。”

“不行。”

陸綾站起來。

她又逃避了，因為懶。

自己不能安於現狀，她要在柳扶風回來將這個家變成她不認識的模樣……

到時候師妹一定會表揚自己的。

陸綾想著想著就開始傻笑了。

【主人……】此時，雪塵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看著陸綾，愣了一下。貓兒跳起來，撲向陸綾。

【主人，你的臉……怎麽了?】貓兒伸出爪子在陸綾右臉上輕輕撫動著。

“沒什麽。”陸綾俏臉一紅，不過因為有腫起來的跡象，所以並看不出來。

【我來……】雪塵爪子上閃起藍光，想要給陸綾治療，不過被她一下握住，滅了。

“不用。”陸綾搖頭。

疼著也好，是給自己的訓誡，不能太懶散了。

“哦。”雪塵似懂非懂的點頭。

“行了，你繼續休息吧，我繼續打掃。”陸綾轉頭，伸出手指抵在她的三瓣嘴上:“對了，小雪你餓了嗎?”

【沒，不用那麽頻繁的。】

“那就好。”陸綾點頭，此時她的臉熱熱的，之前的某一刻突然覺得自己存在是沒有意義的，又懶，又喜歡逃避，還想要過上好日子……

簡直就是一條米蟲。

好像除了給雪塵提供“能量”之外，一點用都沒有。

現在好了，自己存在的唯一意義，好像也不是那麽需要她。

要改變了。

陸綾眼中閃過一絲堅定，接著身體中湧起了無數的乾勁，開始擦桌子，鋪床。

終於的，在努力下，這簡陋的房間讓陸綾收拾的稍微能看了一點，木桌子上鋪了一層紙張，凳子上扣上了墊子，灶台上也多了案板和廚具——這都是柳扶風在俗世買回來的家用品。

“枕頭、枕頭……”在乾坤袋中翻了一會，陸綾抽出一條粉紅色的枕頭，有些無語。

太少女了吧……

算了，總比沒有強。

將最後的枕頭放在床頭，陸綾拍了拍手。

“搞定。”

看著整潔，有那麽一點小精致的房間，陸綾面上露出自豪之色，師妹不在，她也不是一點用都沒有嘛。

床上。

雪塵歪著腦袋看著陸綾忙碌了幾個小時，依舊迷糊糊的，不過大概能明白一點……

其實她想告訴陸綾，如果想要換個房間，很簡單，只要找少殿的人辦理個手續，就可以回來自己弄了……因為靈山的建築都是這麽來的。

用主人的話應該是……DIY，對，就是DIY。

還有就是，想要證明自己的話，努力提升修為就行了，這裡是修仙界啊，修為就是一切……雪塵總感覺現在的主人腦袋好像不太夠用的……

有什麽比修為進步更加能證明自己的?不過在現在的主人心裡，好像能夠照顧好自己，能夠獨立生活就是最好的證明。

會做飯就能證明自己的價值嗎?主人好像是這麽想的。

不能理解。

凡間的女人都會做飯，都是有價值的人嗎?以仙門中人的眼光來看顯然是不對的。

主人的思想……好像處在一個奇怪的地方，沒有徹底的醒悟過來自己是仙門子弟，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主人最害怕的那個短發的少女，不是也不會做飯嗎。

為什麽主人在修煉上的天賦那麽強，卻會覺得自己其實是沒用的人呢?

雪塵不能理解，不過不理解她也不會去指手畫腳。

從柳扶風不在開始的第一秒，她主人的精神狀態就一直是緊繃的……精神好像有一些問題。

仔細看的話，能發現現在的陸綾眼睛裡都是焦躁，完全安靜不下來。

“中午了，中午了……應該吃飯了……吃飯……”陸綾來回踱步。

吃飯?師妹不在，她吃什麽飯?

那不吃嗎?

不行，師妹不在自己連飯都吃不上，不是顯得很沒用嗎?

可是她根本就不會做飯。

陸綾站起來。

拿上自己的身份牌子。

“食殿……食殿……”跌跌撞撞的就推開門，就像魔怔了一樣。

“主人……”貓兒擔心，就要起身。

“別跟著我！”陸綾回頭吼了一聲，歇斯底裡，喊的破音了。

“主人……”雪塵眼睛裡都是擔憂與驚慌失措，不過如陸綾所言，她沒有跟上去。

主人為什麽突然變成這個樣子?

……

“呼。”陸綾出了門，涼氣拂面，整個人清醒了一點。

越是打掃，陸綾越是覺得自己一點用都沒有……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存在的意義是什麽……得到的答案是完全沒有意義。

其實不是什麽東西都有自己存在的意義的，不過陸綾涉世不深，還不是很能了解這個道理。

這個問題從一開始就存在了。

陸綾一直疑惑……自己是誰?自己活著的意義是什麽?為什麽而重生?

自己好像什麽用都沒。

完全沒有目標。

最開始的，活下去的目標完成之後，陸綾就開始迷茫了，不過因為柳扶風在身邊，她沒時間去思考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現在柳扶風不在，這個問題重新浮出水面。

陸綾覺得自己完全就是一個渣滓，什麽都不會。

有些神經質了，陸綾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變成這個樣子了……

她不會真的有神經病吧……

當然不是。

這和她凝氣巔峰有關，分魂境會讓人思維極度敏感，一些潛在的問題就會從思維深處湧現，這就是分魂境的作用——在這期間將問題解決掉，省得以後變成心魔更加的難以處理。

是好事，分魂境是洗禮心靈必須走的流程，每個人都會經歷的，不過陸綾身上出現的是最難處理的東西——自我否定、自我懷疑。

相信李竹子也沒有想到。

一向“膽大包天”，內向而認真的陸綾，居然從精神層面上，整個否定了自己。

陸綾是一個完全沒有自信的人。

自我懷疑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對自我的認同完全建立在別人的評價上，潛意識裡覺得只有“完美的”、“被別人認可的”自己才有價值活在這世界上。

陸綾從一開始就想將自己變成一個完美的人，也一直非常在意別人的看法……比如師妹的，先生的，甚至還有唐笙的。

一旦被人懷疑，隨之而來的自我懷疑就開始了，你會覺得這人說得是對的，因為自己確實還不夠好，陸綾則更過分，沒有人懷疑她，她自己就沒有放過自己。

縱觀陸綾的性格——

做任何事，都會躡手躡腳，怕事。

膽小，擔心這擔心那。

糾結這詞被無限放大。

說到底是自卑，沒信心的表現，將別人的看法當做自己的真實模樣……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陸綾越想越覺得自己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這世界沒了她不會有任何的改變，重生之後的自己只是一個話都不會說的廢物。

她抹殺了自己從第一天就在努力學習的文化和語言，隻覺得學了這麽久還學不會的自己就是一個智障。

也忽視了自己的努力。

現在陸綾最壞的狀態就是，極度的自我否定之後，認為自己沒什麽存在價值，她這樣的殘次品就該淘汰掉。

輕生。

很難解決，不過問題出現，就是用來被解決的。

這一次沒人幫的了她，別人的意義不是她想要的意義，陸綾需要在正式分魂境的學習前，找到自己的答案。

陸綾大概是有精神病的，不說精神分裂，但肯定是有問題的，這一點從蜀山那件事上就已經可以看出來端倪了。

人族主修靈魂，最容易出問題的也是魂。

柳扶風是，現在陸綾也是。

……

食殿。

陸綾走了一路，面色逐漸平靜下來。

這次，她沒有帶著那賴以生存的“打狗棒”，穿著繡花鞋一瘸一拐的走著，盡情感受周圍的視線。

在她看來是嘲諷的，可笑的。

如芒在背。

其實呢?

很多女修感覺到了陸綾的不對勁，非常的擔憂。

“……”依舊思考著。

先生對自己這麽好，她配嗎?

師妹對她也非常好，她配嗎?

應該是不配的。

先生的學生，應該是完美的，會舉一反三，聰明絕頂的，是能給先生帶來驕傲的，而不是自己這樣，完全沒用，到處惹麻煩，要先生去蜀山去救，還被先生擔心可能會給她丟人的廢物。

師妹的師姐，應該是可以給她做飯，一個人抗下所有家務，讓她可以盡情的去學習醫道，而不是累了一天回來之後還要給她做飯，幫她洗衣服，偶爾還要給她輔導功課。

這樣不對。

陸綾不知道的是，她理想中的，李竹子的“完美學生”不是沒有過，沈歸、徐徐，每一個都比她想象中的要優秀一萬倍，可是李竹子到現在最喜歡的依舊是她。

柳扶風也是一樣，陸綾覺得好的，她不一定喜歡。

不過現在陸綾就是鑽了牛角尖，自我懷疑中，心智不斷地沉淪。

事情最根本的起因還是，在發現自己沒有師妹在身邊什麽都做不到的陸綾，不想變成一個廢物，可是怎麽看她都只是一個廢物……接受不了。

……

精神恍惚的遊行中，陸綾走到了食殿。

抬頭。

白玉食堂。

這裡是第二峰，之前和柳扶風來過，然後去了秦琴那裡吃飯，陸綾記得很清楚。

不知不覺的晃悠到這裡了，陸綾自嘲的一笑。

她連吃個飯都要來柳扶風曾帶她來過的地方，因為她只知道這裡有食殿，其他的不認識路——

還真是有夠沒用的。

就是我現在的狀態，沒想好怎麽解決，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