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去！”

洛寒衣的尖叫響徹整個大殿。

“不僅不去，我還要在你這裡待一整天！”

發出這樣的宣言。

東方憐人有些頭疼。

今年哄洛寒衣下山的事情輪到她來做了，知道麻煩但是沒想過會那麽麻煩。

今天是師姐的祭日，不過師姐已經魂歸的事情其實是瞞著洛寒衣的，因為洛寒衣的心智不可控，她們這些人可以扛得住悲傷，洛寒衣卻不行，如果知道大師姐其實已經過世的話，可能會完全摧毀洛寒衣的意志，魂魄波動之下，可能會產生嚴重的後果。

類似黑化一樣完全吞噬自己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是先天性格和洛寒衣當年留下的殘缺有關。

她現在實力的暫時消失也是因為神魂殘缺，不然的話只是幫自己徒弟灌頂還不至於弄成這樣。

以往騙洛寒衣下山是很簡單的事情，畢竟她在山上也待膩了，不過今年不同，首先是洛寒衣失去了靈力，本人膽子小不敢出門，而且昨天見到了許久不見的李忘生，洛寒衣舍不得走。

很麻煩。

東方憐人蹙眉，有些煩躁。

師姐走了多少年了?

不記得了，只知道很遠了。

時間可以抹平一切，悲傷也是一樣，平時不去想也就好了。

不過畢竟是曾經親密的人，祭日前後，所有人都不免記起曾經那完美的人兒，有的人不以為意，有的人完全會陷入陰霾，剩下的就是東方憐人這種。

心裡少有悲傷，更多的只是沉重。

當年的事故，毀了靈山清絕，也毀了蜀山曾經的大師兄。

這一切都是因為楚淒水的自大。

……

今天是師姐的祭日，東方憐人的心情本來就很壓抑，剛才被洛寒衣鬧得心煩，反手就給了她腦袋一下，然後激怒了這丫頭，才出現上方尖叫一樣的宣言。

“洛寒衣。”東方憐人聲音低沉。

“幹什麽！”洛寒衣眼睛裡泛著淚花，氣鼓鼓的坐在屬於東方憐人的峰主位上。

一陣沉默。

沒人開口了。

洛寒衣低頭，沉思著。

剛才東方憐人居然打她，真是太過分了。

說什麽讓自己下山去給她買東西……不會找其他人啊，再說了她自己不是才從山下回來嗎?

是不是在耍她?

東方憐人本來就喜歡欺負她。

而且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段讓弦兒同意，然後當著自己的徒弟的面強行將自己綁到這個第三峰來，非要讓她下去。

不去不去就不去。

她昨天見到了李忘生，有很多話想去問他，比如為什麽這麽多年都沒有消息，她了解李忘生，不明白當年那個溫暖的大哥哥為什麽會被驅除出蜀山。

還有關於大師姐的去向問題。

大師姐手掌的溫度至今她還記得，大師姐是她見過的，世界上最最最厲害，最最最溫柔，最最最漂亮、同時也是最完美的女性。

大師姐說過她留長發好看，所以洛寒衣對自己的長發有這麽深的執念。

當年的洛寒衣是眾姐妹中修為最低，天賦最高的，因為神魂有傷而一度過得非常痛苦，是大師姐手把手將她從痛苦的火海中拉了出來。

那是她最憧憬的，也是最尊敬的人。

可是……

她已經有好多好多年沒有看到大師姐了，想的要命，雖然平常都不說，不過這並不代表洛寒衣就真的傻，她想知道師姐究竟去哪裡了。

李忘生曾經那麽喜歡大師姐，一定知道她的去向。

就算是遊歷天下，這天下這麽大，也該回家看看了吧，總是用仙術傳遞信息算什麽?連接時空讓她見上一面很難嗎?

洛寒衣很不開心。

一開始還覺得對大師姐離去不滿的洛寒衣，現在已經放棄了一切的想法，她隻想見大師姐一面，想知道她現在過得怎麽樣……其他的都已經無所謂了。

甚至連大師姐喜歡上男人所以私奔這樣的想法都有，而且可以接受。

或許大師姐是因為喜歡男人，無法再為靈山出力感到羞愧所以才一直遲遲不出現，這樣的解釋洛寒衣覺得有那麽幾分可能性。

這樣的話，一直喜歡大師姐的李忘生會變得有一些頹廢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洛寒衣沒有想過自己大師姐可能會隕落這件事，不只是她，整個修仙界都沒想過。

當年的楚淒水是強，但是畢竟年輕，後面生變故變成這個樣子洛寒衣很傷心，但是能接受。

大師姐不同。

她很厲害，非常厲害。

可能都很快要追上她的師父了。

當年的靈山大師姐是修仙界那一輩絕對的天驕，不僅有自己的尊號，在武魄的方面登峰造極，甚至還開創了雙修的先河——盡管文魂修為不高，但是卻依舊是時代性的。

那個樣子的師姐是不可能隕落的，因為沒人殺得了她，誰也不行。

不要說在這個時期，即便是在戰爭時期，沒有兩三個魔王都不可能贏得過她，更別說在現在了。

更高級別的魔族的話……有人族的前輩在，除非他們真的想要引發全面戰爭，不然不可能出手的。

至於人族自己的聖地，更不可能，沒人可以不聲不響的毀掉靈山的驕傲。

可是現在那靈山的驕傲已經銷聲匿跡了許多年了，甚至新一代弟子有很多有已經不知道有這麽一個人的存在了。

洛寒衣不能理解，也接受不了。

她覺得靈山眾們有事情瞞著她，洛寒衣只是笨了一點，軟了一點，但是不傻，她也明白有的事情就算問了也得不到答案。

但是最近不同，李忘生的出現讓她看到了希望，從李忘生口中，她一定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洛寒衣現在懷疑，東方憐人之所以非要趕她下山，就是不想讓她見到李忘生，有不願讓她知道的事情。

洛寒衣覺得她大可不必如此，她已經和多年前的玻璃心不同了，大師姐嫁人的事情她都能接受，還有什麽不能接受的?

……

殿中沉寂著，無論是東方憐人還是洛寒衣都有自己的思量。

一個身影走了進來，打破了殿中的寧靜。

殿下，沈歸昂首。

“東方師叔，洛師叔的文關。”

抬手，一道流光飛到東方憐人手中，那是一張憑證一樣的東西。

“我知道了。”東方憐人接過之後開口，聲音很低，像是在壓抑著什麽。

“……”沈歸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不過和她沒什麽關系，於是她轉身離去。

東方憐人則是將手中文關遞到洛寒衣面前，後者見到之後別過腦袋。

“我不要。”

她說了不要下山，就是不要。

“洛寒衣。”東方憐人聲音大了幾分。

“幹什麽?”洛寒衣硬氣的很，事關到大師姐，她認為自己不能軟弱。

“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明白嗎。”東方憐人冷眼，接著聲音平緩:“如果你不願意的話，我會采取一些不必要的手段……只不過考慮到弦兒會不滿才寵你到現在。”

“……”聞言，洛寒衣哆嗦了一下。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師姐的火氣，也知道她不是在開玩笑。

她真的會用手段的，毒啊，或者其他什麽亂七八糟的法子，偏偏的，她最近靈氣消散，沒有一點抗性。

東方憐人真是吃她吃的死死的。

“我不想去。”洛寒衣有些絕望，她像是要哭出聲了。

“為什麽。”東方憐人無視了她軟弱的樣子。

“為什麽?”洛寒衣反問，聲音有些哽咽。

她開始掉眼淚了，豆大的淚珠順著臉頰砸在白玉地面上，濺起淚花。

“為什麽一定要讓我離開?為什麽?究竟有什麽不能讓我知道的東西。”洛寒衣的聲音越來越響，最後甚至變成了嘶吼。

“……”聞言，東方憐人愣了一下，接著眉間蹙起。

果然，她的手段有些問題，應該更溫柔才是，這樣的話確實會暴露給洛寒衣一些不好的東西，不過說實話今天她的心情確實壓抑，沒有那個心情再去哄這個丫頭。

然後就是，以往的洛寒衣不會反抗的這麽激烈，自己隨便說說她就會下山了，這次卻反常的很。

她沒有想過會是因為洛寒衣見到了李忘生的原因，更沒有想過，洛寒衣認為是她不願意讓她見李忘生。

“沒有什麽，也沒有不想讓你知道的事情，你今天是怎麽了?”東方憐人冷靜的道。

“我不信，你騙我。”洛寒衣抹了一把眼淚，搖頭。

“我沒有騙你。”東方憐人笑了一下。

“那你告訴我。”洛寒衣看著東方憐人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大師姐、現在、究竟怎麽樣了?”

“……”一瞬間的失神之後，東方憐人立刻反應過來。

“為什麽突然問這個?我和你一樣也不知道，師姐之前不是傳信息過來，說是在北海嗎?不過她很久沒有回來看看了……也不知道過的好不好。”

歎了一口氣。

東方憐人的疑惑表演的很真實，仿佛這就是她內心深處的想法。

這讓洛寒衣迷惑了。

她以為東方憐人可能會知道什麽，但是現在看來好像又不是這樣。

為什麽?

她的腦袋不夠用了。

沒辦法，她挑錯了人，東方憐人可以看著她的眼睛，坦然的說著虛假的東西，而不被她察覺。

東方就是這樣的女人。

“寒衣，你今天很奇怪。”東方憐人走到洛寒衣面前，眉目間露出一絲關心:“怎麽了?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了。”

就像一個溫柔的大姐姐。

“我、我不知道……”洛寒衣被弄糊塗了。

難道真的是自己神經過敏了?

她知道自己的神魂有些問題，情緒波動很大，所以如果東方憐人沒有騙她的話，可能真的是自己的問題。

真的是她想太多了嗎?

洛寒衣有些頭疼。

接著就感覺到一雙柔軟的手掠過她的臉，停在太陽穴上，輕輕的揉動著，同時一股溫暖的力量從指尖滲透進她的身體。

“是不是又難受了?”

耳邊傳來的是東方憐人溫柔的聲音。

“恩……”洛寒衣收起眼淚，點了點頭，眼裡都是疑慮。

東方憐人的一頓大棒加胡蘿卜徹底將這隻兔子打暈了，開始懷疑人生。

東方憐人也是後來反映過來，自己的情緒不能發泄到洛寒衣身上，這丫頭才是最需要照顧的人……所以現在的行為並沒有一絲的虛情假意。

想起之前洛寒衣掉眼淚的模樣，還是有幾分心疼。

“寒衣，為什麽突然想問大師姐的問題?”東方憐人動作輕柔，問。

“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的很想念。”洛寒衣如實道。

“我也想。 ”東方憐人松了一口氣，她還以為洛寒衣知道什麽了呢，後者開口質問她的時候著實嚇了她一跳。

此時，洛寒衣轉過頭，看著東方憐人。

“東方，我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忘生師兄了。”

“嗯。”東方憐人點頭:“我也很久沒見過他了。”

“我想去見他，可以嗎?”洛寒衣提出這樣的要求。

“可以，為什麽不可以?”東方憐人表示驚訝，道:“忘生接下來就住在登靈台了，你什麽時候想去見他都可以。”

“這樣啊。”洛寒衣臉色瞬間好轉了。

她以為東方憐人是瞞著她，不想讓她見李忘生，不過事情好像不是這樣，真的是她自己的問題，情緒有些失控了。

“東方，對不起，我又亂發脾氣了。”洛寒衣低頭，語氣中內疚和自責。

“沒有的事。”東方憐人心裡松了一口氣。

李忘生什麽的，遇到洛寒衣應該說什麽話，都不用她教，又怎麽會避著洛寒衣，再說了，李忘生此行是有正事的，那就更不會心虛了。

“對不起，不過我真的想從忘生師兄那裡知道一些大師姐的消息，這裡出了點問題。”洛寒衣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恩，我理解，我也想她。”東方憐人頓了一下之後，揉了揉洛寒衣的腦袋，安慰她。

洛寒衣真的非常好騙，也很好哄——在面對自己信任的人之時。

這時候，洛寒衣的不滿都被壓下去了，東方憐人不是讓她避著李忘生就好，接著有些奇怪。

如果不是為了讓她避開某個人，為什麽師姐那麽想要自己下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