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沒有人察覺到柳扶風的動作。

　沈歸本來距離柳扶風很近，因為柳扶風的魂魄就待在陸綾的身邊，但是她修為不夠高，看不見……而在柳扶風醒過來，超脫了這一方世界之後，沈歸還是沒有捕捉到那轉瞬而逝的空間波動。

　此時的沈歸還在思考之前那個紫衣女人的事情。

　對方沒有隱藏力量的意思，所以她能看到一片汪洋大海……她真的是靈山人嗎?

　沈歸很是懷疑，這個女人不會是東神海的吧……而且，這麽強的人，為什麽在靈山完全沒有存在感，對於普通弟子也就算了，她可是靈山第二峰的大師姐，和徐徐一樣已經開始接手靈山的一些事務了……沈歸她們最開始確認李竹子是很厲害的人，也是因為她們看到了李竹子的一些資料……但是她們完全沒有聽說過這個人存在。

　很奇怪啊。

　思考無果。

　不說沈歸了，紫衣女人現在的狀態也是一臉糾結的，遇見陸綾之後的欣喜早就消失得一乾二淨了，因為與欣喜一同出現的是奇怪的威脅感。

　她可以看到柳扶風。

　一眼就看到那冰雕上沉睡的靈魂了。

　如果說一開始她認為這種違和感是錯覺的話，今天再次確認之後她就可以確定，柳扶風就是對她來說有威脅的存在。

　而這也是她不理解的，這個讓她渾身上下不自在的靈魂，卻完全是渾渾噩噩的狀態，沒有一絲一毫的能力，仿佛她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將對方殺掉……

　這很奇怪不是嗎?

　能夠讓她感覺到威脅的，不說是什麽頂級強者，但是也不應該是這麽弱的女孩子。

　本來按照情理說，她想要保護陸綾，那麽消滅她身邊的一切不穩定是應該的。

　所以她在猶豫，想要直接將柳扶風殺死，那麽所有的威脅就消失了。

　但是最後還是放棄了。

　一個是因為經過幾次相遇，她發現柳扶風對陸綾來說是很特別的存在……不能就這麽下手。

　二……

　直覺告訴她，柳扶風手上的那一顆雕刻著【綾】字的火琉璃可不是什麽好惹的東西。

　這裡說的不是她察覺到了紅綾的力量，而是裡面那一道葉尊者全力一擊的劍氣。

　現在的紫衣女人無法面對這麽強的劍氣，而她也無法將琉璃從對方身上取下來，所以只能作罷。

　決定再觀察一下……畢竟她已經失去了太多的記憶，很可能對方不是壞人只是她自己不喜歡她……這是有可能的，只能這麽想了。

　繼續觀察。

　時間還早。

　就在轉角處，紫衣女人正沉思於柳扶風的事情，突然有一個人撞進了她的懷裡。

　“咳……咳咳……”

　虛弱的身體讓女人身體狀態瞬間下降，對方這輕輕一撞，直接碎了她一身的靈力。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撞人的女人抬頭。

　這個女人肩膀上頂著一朵火蓮，手裡捧著一本書，一看就知道是沉迷看書所以撞在了她身上。

　好一個書呆子。

　但是紫衣女人沒有小看她……她可不覺得，對方撞她這一下是無意的，而且……在此之前，她完全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存在。

　“你是。”

　“啊。”雲舒合上書，打量著她。

　“其實……我不認識你，不過靈山認識你，我才放你上來的。”

　“……”紫衣女人看著這個比自己矮一些的書呆子，想到了什麽。

　幾十年前，她一身力量盡數失去，在冥冥的指引中上了靈山……一路沿途，那些靈山的機關對她來說形同虛設，然後就看到了這個書呆子。

　如她所言，自己確實是她放上山來的。

　紫衣女人點點頭，不過很快就開始劇烈的咳嗽，這時候，雲舒給她渡了一口真氣，穩住了她的傷勢。

　“受了這麽重的傷，還到處亂跑。”雲舒蹙眉。

　“能治嗎?”

　“不能，我當時就說過了，你應該是一個死人。”雲舒搖搖頭，接著打量著她:“果然，和東神海有關系……也就是說和陸綾有關系，可是你也和靈山有很深的淵源吧。”

　“我不記得。”紫衣女人搖頭。

　“我知道。”雲舒點點頭，是她幫助紫衣女人隱瞞了過去，給了她合適的身份，這在靈山一住就是接近五十年……她很安生的，而且表現的對靈山也很熟悉，甚至在音律圈子裡成為了領軍了人物。

　留下她也很簡單。

　她第一眼看紫衣女人是東神海的人，畢竟那滔天的波瀾實在是太好認了……不過仔細查看之後，確定了，眼前的女人和靈山也有淵源，甚至可能是靈山內的前輩，所以無論出於那個方面，雲舒都將她留在了靈山。

　“力量找回了一些了?”雲舒問。

　紫衣女人點點頭，雲舒的話，也算是能說得上話的了，畢竟不是雲舒，靈山沒有她的一席之地，這時候可能還在落雁城苟延殘喘呢。

　“找回了一些，那是一個神奇的女孩子。”紫衣女人道。

　“我當然知道，她對東神海還有著非同一般的吸引力呢，那個……靈山上的小家夥，你察覺到了吧，能不能想起什麽。”雲舒道。

　紫衣女人明白她說的是誰，無非是墨青。

　“我不喜歡另一個。”紫衣女人這麽說。

　“本能?”

　“本能。”

　“啊啊啊……真是麻煩。”雲舒歎氣，如果不是最近沒有好的看，她在不願意摻和這些事情。

　雲舒埋怨著，同時抬起頭看了紫衣女人一眼。

　“你最好安靜一點，不然……我會很頭痛的。”

　“是威脅嗎?”紫衣女人看著面前的書呆子。

　“還真是直白，不過你可以當做是一種威脅。”雲舒看著手上那本書上的油漬，又看了一眼陸綾的方向，道:“那個丫頭我還挺喜歡的，請不要過去插手她的生活，當然，她要和你學音律我還是很歡迎的，最重要的，這裡是靈山，你明白的，我不希望看到任何一個孩子受到傷害，注意，是任何一個孩子。”

　“我沒想殺她。”紫衣女人皺眉:“提醒你，她很危險。”

　“危險?你說的是哪一個?”雲舒突然笑了，這靈山上，最不怕的就是麻煩的姑娘了，她繼續道:“相對的，有更多讓人暖心的丫頭不是嗎?或許你也是曾經的一個。”

　“大概吧。”紫衣女人點點頭，她和雲舒無法溝通，但是對方的威脅她收到了。

　她們不把柳扶風的威脅放在眼裡，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不過，你說的威脅，我也能理解一點。”雲舒看著天上的劫雲，她居然感覺到那個女孩子的魂魄往天上去了……

　空間天賦很稀少，但是對她們來說必然也會帶來一點麻煩，可是……誰又能知道呢?

　因為這點危險就殺了自家的女孩子，那麽洛寒衣早就完蛋了，還能活到現在?

　雲舒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柳扶風的異樣，而同時，她也切斷了紫衣女人對柳扶風的感應，包括她剛剛留在柳扶風身上的東西……這種危險的東西還是早拿掉早好。

　紫衣女人知道她在保護柳扶風，但是也沒有辦法，只能轉身離開。

　雲舒看著她的背影，點點頭。

　這個女人識相最好，不然……她可能就要通知明月那個女人了，兩人商量一下，不能讓這個危險的人待在靈山。

　接下來……

　視線放在天上。

　因為雲舒的關系，所以紫衣女人沒有發現，柳扶風在完全沒有凝氣的情況下蘇醒了過來，而雲舒也沒有阻止柳扶風衝向劫雲的意思……空間天賦，空間裂縫，她都聽說了。

　如果是其他弟子雲舒肯定會禁止她這種作死的行為，但是柳扶風不一樣，這種沒見過的天賦就得讓她自己發育，其他人管不了了，也許，她的成長就是需要空間裂縫呢?

　所以雲舒已經安排好了，如果她會被裂縫傷到，那麽她會第一時間將柳扶風救出來。

　從這裡就可以看出來柳扶風的重要性了。

　要知道，在知道發現了寒冰血脈、可能和仙劍有關的陸綾的時候，她都一點沒有關注……也是後面陸綾的下山的時候，覺得這個丫頭挺可愛的……

　哪怕到現在，陸綾力量爆炸了，她也沒覺得陸綾有多重要。

　因為大概率又是仙劍的原因。

　但是柳扶風不同，這個女孩子的天賦有太強的可塑性與無限大的潛力……關於空間的奧秘，就是讓蜀山的孝公子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的。

　地風水火空，排在最後的就是最強的屬性，只不過不是人族能夠擁有的而已，但是柳扶風現在確認擁有了，她怎麽能不在乎。

　就在這個時候，雲舒發現了一個人。

　有些驚訝。

　“你怎麽出來了。”

　語氣不是很好。

　對方也沒有意外，對著雲舒深深行了一個弟子禮，接著就這麽在暗處看著，用擔憂的目光看著柳扶風。

　雲舒:“……”

　夜下，雲舒看著道姑的臉，以及她身上並未愈合的傷。

　歎氣。

　她是柳瑜的師父，而眼前的道姑是柳瑜的姐妹……她並不是想甩臉色，只是……就算是她，也不能很好的接受對方。

　“你……的身體怎麽樣了。”雲舒開口。

　遠處的道姑很意外雲舒居然會和她搭話，不過只是搖搖頭。

　“……算了，她是你的弟子，你能保護她嗎?”雲舒問。

　道姑點點頭，此時，她背後背著一把製式長劍，在夜晚中並沒有什麽光澤，但是只是簡單的背上劍，她就像變了一個人。

　盡管她重傷了，盡管她現在境界跌落至化虛境，但是只要她想，眼前只不過是區區一片裂縫而已，鸞鳳真人和李竹子需要廢大力氣去處理，對她來說也不過是一劍的事情。

　“那另一個呢?你就不關心了?”雲舒問。

　道姑驚訝於今天這個師祖和她有那麽多的話，不過還是搖搖頭，表明了，相比於陸綾，還是柳扶風更加需要人擔心。

　“行，你看著，我走了。”雲舒打開書，在火蓮的映襯下，緩緩離開。

　不是她今天心情好了，話多，而是……如她自己所言，她不希望靈山每一個孩子受到傷害，包括這個對她來說，很難原諒的孩子。

　她看的出來，楚淒水成熟了太多……但是也弱了很多，那種一往無前的氣勢估計再也找不回來了……當年的事情，靈山不僅僅失去了一個柳瑜，還有這個擁有無限潛力的少女。

　雲舒腳步沉重了一些。

　總有一天，她會調查清楚的，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當年的事情並不是那麽簡單。

　楚淒水臨陣突破失敗，不僅修為壁壘沒有打破，還遭到了反噬，所以柳瑜為了救場，犧牲了在自己，然後李忘生借著柳瑜的力量鏟除了魔王，自己染上了魔氣。

　事情是這樣的。

　對於雲舒來說疑點實在是太多了。

　最簡單的，楚淒水突破失敗?

　說實話，如果不是楚淒水後來整個墮落了，雲舒是不會相信那個努力的絕世天才會突破失敗的，要知道楚淒水的潛力遠遠不止那麽點，在那個層次選擇突破，她必然會有十二分的把握，然而最後卻失敗了?

　雲舒不願意相信，但是楚淒水性格大變，讓她不得不相信。

　然後就是柳瑜……她為什麽……

　柳瑜有多強，有多麽聰慧，沒人比雲舒更加清楚了，她認為這個徒弟會超過她是必然的，這種本來並不是必死的局面最後卻演化成了最糟糕的情況……她無法理解。

　不過這些都過去了。

　新的、有潛力的弟子出現在她眼前，讓雲舒明白一件事情……過去的東西，總是會過去的。

　真相她需要尋找，但是事到如今，也無從尋找了。

　……

　……

　登靈台上空。

　柳扶風一心的疑惑。

　最開始的時候，她只是感覺到了一股威脅……說不出來，但是一定是威脅。

　很致命的那種。

　然後她覺得她必須要做些什麽，最簡單的，她需要變強，需要保護自己。

　因為事情好像出乎她的意料了……

　柳扶風愣了一下。

　她的意料?

　她意料了什麽?

　頭痛欲裂。

　完全不知道。

　柳扶風看著自己透明的雙手。

　又是這樣。

　又是這樣。

　她究竟是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還有那一個一個的夢境……

　痛苦了許久。

　陸綾……阿綾……

　阿綾……

　最後是陸綾的笑容將她從痛苦中拉扯出來。

　柳扶風睜開眼，衝上了天際。

　本能告訴她，先得到這些力量，對她有好處。

　……

　……

　下面，李竹子突然睜開了眼，緊接著，鸞鳳真人突然站起來，兩人一同看向天空。

　那是什麽?

　李竹子瞳孔緊縮。

　“柳丫頭?”

　“那是柳扶風?”鸞鳳真人一愣，接著直接從懷裡抽出拂塵，她不知道柳扶風怎麽出現，為什麽會上去，但是事情已經沒有給她思考的時間了，將柳扶風攔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我來幫忙。”李竹子也沒有想太多，雖然柳扶風是空間天賦，但是那可是空間裂縫，以魂魄去觸碰，會直接魂飛魄散的，誰都救不回來。

　她無法冒險，也不願意去冒險，畢竟她沒有把握保護她，因為柳扶風這種自殺行為，很可能一瞬間就會蒸發。

　護山大陣不會保護她這種行為。

　幾乎是一瞬間，李竹子和鸞鳳就放棄了繼續維持結界，相比於空間風暴形成的可能，明顯是柳扶風的生命安全要更加的重要，風暴形成，最多是摧毀建築……最後會被護山大陣用靈氣壓下來，而柳扶風……

　會死。

　這很好決斷。

　鸞鳳真人將拂塵扔上天，緊接著，一道鳳鳴之後，李竹子將自己的竹飾扔上天，一身的力量都送給了鸞鳳真人之後，形成了一道絕對無法打破的結界。

　她們是要用這道絕對防禦的結界將柳扶風攔住，然後拽下來。

　“找到了。”鸞鳳真人伸手用力，結界將柳扶風整個人吞了進來。

　接著，就在她要將柳扶風救下來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只見天空之上魂魄狀態的柳扶風腳尖用力，直接隱匿進虛空消失不見了。

　這一下把鸞鳳真人驚到了。

　“她……跳進了空間?可是……這裡因為劫雲的原因，空間早就不穩定了……”

　這就是空間天賦嗎?

　居然這麽輕而易舉的突破了她的禁錮，簡直不可思議。

　要知道，這裡是靈山，有陣法加持，在她的結界內，就是墨青她也可以一抓一個準，結果居然被柳扶風這麽一個小丫頭給跑了?

　驚訝震驚之後緊張。

　“糟了，這丫頭有危險。”

　“走。”李竹子目光一直放在天上，尋找柳扶風的身影，無果之後，飛上了天，她能隱隱的感覺到，柳扶風要做什麽。

　這丫頭瘋了嗎。

　鸞鳳真人見狀，也跟著化虹飛上了天，如果結界對這個女孩子來說形同虛設的話，那麽她們要在柳扶風作死之前抓住她才行，畢竟，結界裡面是一些微弱的裂縫，那是因為她們所建造的結界將強大的裂縫封鎖住了……而柳扶風，她很可能直接衝進那一條條漆黑的巨龍中，到時候她那完全沒有修煉的魂魄如果被撕碎，就真的救不回來了。

　而柳扶風……

　她剛只是感覺自己被什麽東西給擋住了，這可不行，於是下意識的就用出了跳躍空間的法子，效果非常顯著，那礙事的東西根本無法困住她。

　雖然覺得自己現在被很多人盯著，但是天上的東西對她來說很重要。

　不能錯過。

　……

　……

　地上， 道姑已經將劍抽了出來。

　和鸞鳳真人以及李竹子不同的是，她這個劍修從一開始就鎖定了柳扶風的位置，而在她的感應中，柳扶風此時正衝向最大的黑龍那裡蘊藏著沈滄海劫雲殘留下來的最龐大的力量。

　就算是尊者也不會去觸碰，而柳扶風卻……

　一瞬間，她想到了那個不斷衝擊著她的結界的普通少女……一天一天的，精疲力竭，卻沒有放棄。

　也許她真的不知道什麽是放棄吧。

　道姑開始擔心了，如果不是知道師祖有後手，她現在就會將那裂縫毀滅掉。

　現在……決定再看看。

　也許是弟子的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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