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鍾過去。

　又一分鍾過去。

　……

　……

　紅綾頭上出現了汗漬。

　她的掌控力不斷地在削弱，同時心也不斷的下沉。

　但是，她依舊在努力。

　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看出來紅綾真的很緊張……她太緊張陸綾了。

　自己的主人，也是妹妹的主人，她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紅綾不相信陸綾會死，和柳扶風不一樣的是，陸綾沒有柳扶風的魄力，而且她身上有著太多的算計的味道，就算她想死，紅綾相信，幕後下棋的人不會讓她就這麽輕易的死的，母親也不會。

　但是不會死是不會死，事情會怎麽走又是另一件事情了。

　柳扶風已經脫離了她的掌控，如果陸綾也是一樣的話，紅綾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會失控的。

　而現在，她努力的想要救活陸綾……但是明確了自己的屬性。

　她發現，她真的是一個……學渣。

　用陸綾記憶中的詞語，這個是對她最好的形容。

　相比於看都不看就知道學不會的《易經》，《道德經》作為一個務實的經書，她覺得自己多少也能看懂一些。

　然後她發現自己想多了。

　第一句就整個人懵了。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求求你說人話吧。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寧，神得一以靈，谷得一以盈，萬物得一以生】

　紅綾:“……”

　【其致之。天無以清將恐裂，地無以寧將恐發。】

　紅綾:“……”

　一行一行看下去。

　紅綾開始麻木了。

　至今為止，一個字都沒有看得懂。

　終於，這個高冷的女人有生以來第一次露出抓頭髮非常不淑女的動作。

　“這都是什麽……”

　紅綾歎息，然後……沒有辦法，繼續看書。

　雖然，她不覺得陸綾會死，但是她不能容忍陸綾再脫離她的掌控，而且紅綾也不能將希望全部放在幕後的人身上。

　柳扶風是棋子還好……但是紅綾此時越來越覺得柳扶風不是一顆棋子那麽簡單，至少在棋盤上，對方的重量說不得還要大於她這個仙劍。

　是非對錯誰又說得清呢。

　看不懂也得看。

　……

　其實也不能怪紅綾學渣，最簡單的……她和陸綾的文化不同，那些又不是她這個世界的文字，她怎麽可能看得懂。

　就說陸綾那個世界的、正統華夏人，又有幾個人能夠看得懂《道德經》，而《連山》、《歸藏》更是早就失傳了，文字都是來自上古，而這些失傳的東西只是《易經》的一部分……

　紅綾沒有選擇易經是最正確的選擇。

　真不是她學渣，紅綾一直都是學霸呢，以前主人的功法不懂的都是她幫忙解釋的。

　現在可是感覺到了自己的無力。

　其實這個世界上，就算是她的母親來，估計表現也不能比她強多少，大千世界的大道哪裡是那麽好理解的。

　不然也不需要陸綾出現了，等到陸綾修煉到大成，這種道自然就會融合到這個世界，在那之前，不是大千世界天道選中的人怎麽可能能夠輕易的理解陸綾的道藏。

　《道德經》尚是如此，萬經之首的《易經》……更不要說了，估計除了陸綾之外，所有人都別想從中得到一丁點的知識。

　可以理解為是加密的。

　但是，如果是陸綾曾經讀過、並且理解的，她也和別人說過，那麽這一條就可以融合進這個天地，變得可以理解。

　紅綾就是因為知道這一點，所以她在賭。

　大千世界的大道級別的、關於【靜】作品，哪怕只有一丁點也足夠她消化並且讓陸綾的身體靜下來了。

　……

　就在紅綾即將堅持不住的時候，她終於找到了一條自己看懂的一句話。

　是陸綾易經吃透的經文，等於有了本世界的注釋，這句話是——

　【萬物負陰抱陽，衝氣以為和。】

　很熟悉的一句話，而且，其中的提到的【陰陽】、【和】等字眼，怎麽看都是用來解決她現在的困境的。

　紅綾很快就一頭扎了進去，開始理解。

　“這一次，應該可以吧。”

　陰陽是統一於事物內的兩個方面，它們在不斷的變化，而平衡它們之間的力量，產生和諧是有條件的、暫時的、過渡的。

　“有希望！”紅綾看到了一條大門，繼續開始解析。

　和諧而是相對的。不和諧是絕對的。但是不和諧的程度，可以表明事物惡化的程度，而如果要平衡它們的話……

　後面就是一系列的關於能力的介紹，還附帶了一小篇修煉的功法，不是用來直接修煉，可是分化陰陽的手段。

　紅綾看著陸綾，知道自己的時間馬上用完了，急的劍心砰砰直跳。

　“【衝氣】就是對萬物重要的調控作用，【和】是陰陽消長平衡的結果，找到了！”紅綾眼睛一亮。

　上天眷顧，她唯一理解的一句話，正好是可以平衡衝突力量的解釋，而且還附帶了方法。

　紅綾學了。

　然後使用。

　……

　……

　看著昏迷的陸綾，愣了。

　為什麽沒用。

　她急著又去翻之前的注釋，這次終於明白了，她雖然通過這一句經文學會了平衡靈力的方法，但是這是建立在，對方體內已經有完整“太極”體系的前提下，進行微調並且提升能力。

　不然的話，誰理解就都可以用了，哪有這麽簡單。

　關鍵是，陸綾現在體內只有衝突的力量，卻沒有完整的太極體系……

　這下完蛋了。

　學渣努力學習，終於以為可以做出一道題的時候，卻發現題目都是錯的。

　紅綾現在就陷入了這種絕望中。

　“算了……”

　歎息一聲。

　她該努力的已經努力過了，實在沒有辦法的話，只能說她不善於算計，被人家牽著走，還能說什麽呢?

　而且本來她就有很大的責任，有她在還讓陸綾受到這種傷害……她本質上和那個只會添麻煩的雪塵沒有任何的區別。

　紅綾已經死心了。

　有她保護，陸綾的魂魄不會受損，實在沒有後招的話，她也可以把陸綾送進天地之輪裡，一千年之後再放出來重生，這點權限她還是有的。

　絲毫不慌。

　陸綾這次的死亡和仙主、雪女的死有本質的區別，後面兩個破壞了規則，她們的死是無法逆轉的，相對來說陸綾這次不算什麽，送她輪回也不算什麽違規的事情。

　紅綾做的違規的事情多了。

　這才是紅綾沒有那麽絕望的真正原因，能救活最好，救不活的話，一千年後大家各憑本事，而陸綾真的死了也不是壞事，至少說明幕後人的布局失去了作用，他想重新執子至少要等到一千年後。

　對方怎麽可能同意再來一千年。

　所以，紅綾覺得陸綾死不掉的，她的死對於現在所有的人來說都是非常非常糟糕的事情，無論是紅綾這一方，還是對立那一面都無法接受這種損失。

　但是……

　現在說這些都晚了，紅綾是沒有辦法救陸綾了。

　放棄了再去研究道藏，紅綾靜靜的將陸綾抱在懷裡，讓她的臉貼著自己的鎖骨處，同時斷開了對陸綾身軀的壓製。

　她已經是極限了。

　“主人……是主人吧。”紅綾很溫柔的注視著陸綾的臉。

　陣陣熒光從陸綾身上閃爍出來，她的身體開始出現了碎裂。

　在發現壓製著自己的力量消失了之後，冰與火焰的鬥爭即將開始。

　紅綾看了一眼外面正在努力解開封印一群女人，沒有說什麽。

　她會帶陸綾離開的，到天涯海角處再松開她，不然的話，這一場湮滅估計會對靈山造成巨大打擊，或許會直接廢了人族的“後勤部隊”。

　這絕對不行。

　倒不是紅綾喜歡靈山，靈山本質上是雪落千寒隕落的墓地，她怎麽可能喜歡，但是……靈山很重要，陸綾如果將靈山毀了一半的話就嚴重影響了天地的形勢，這是破壞了平衡的。

　這並不是說，強的人就不能插手了。

　插手可以，但是不能有仙劍，仙劍破壞了平衡，仙劍不受罰，但是主人受罰。

　蜀山歷代使用了離火紅綾的尊者，無一例外全部魂飛魄散。

　而陸綾體內有雪落千寒的力量，紅綾不敢賭。

　“……”

　玻璃碎裂的聲音。

　陸綾的右手指尖出現了些許裂紋，漸漸地，細紋從她的右臂指尖開始，逐漸向上彌漫，如同可怕瘟疫一般向上滿眼。

　小型爆炸終於開始徹底摧毀陸綾的身體了。

　從身體到魂魄，全部消散。

　“哢、嚓……”

　短短幾秒鍾，陸綾的整隻右手部化為點點熒光消失在空氣中，可是卻沒有發生湮滅，因為陸綾還沒有徹底死亡，那些原本屬於右臂處的冰與火此時轉移到了陸綾身體內部。

　繼續崩壞。

　右下臂完全消失不見。

　唯一的好處……可能是沒有見血吧。

　紅綾看著陸綾，咬著嘴唇，心疼，但是沒有辦法。

　她知道，當陸綾的身子最後一點也破碎之後，那些無處安身的力量就會發生劇烈的爆炸了。

　在那之前，她必須帶陸綾離開。

　而那時候，小雪那邊也不肯能瞞得住了。

　她無法想象，當洛千寒知道陸綾的死亡會是什麽結果。

　有氣勢，紅綾對陸綾的死也有不可磨滅的責任。

　也許，她妹妹真的會與她刀劍相向。

　轉眼間，陸綾從肩處，整條右臂全部消失，斷裂口看不到一絲一毫的血肉，她的身子早就因為戰場化而變得空洞如同外殼，散發著淡藍色與紅光，配合著陸綾平靜的面容，及其的詭異。

　紅綾一手抱著陸綾，一手撫摸著前面細長的雪落千寒，歎息不斷，眼中濃濃的都是寵愛。

　最後看了一眼九峰的妹妹，決心轉身離開。

　她不會讓小雪找到她的，這是最好的辦法了。

　一個閃身，紅綾帶著陸綾消失不見。

　洞窟重歸黑暗。

　“嗤。”

　漆黑中，突然出現了一個突兀的聲音。

　“什麽東西?”剛剛消失的紅綾瞬間出現，熒光重新照亮了洞窟。

　這裡為什麽會有聲音?

　鬼使神差的，紅綾戴著陸綾回來了，接著，她看到了懸浮在空氣中的一顆圓潤物體。

　如同一顆水玻璃，呈黑白二色。

　正是它散發著光芒照亮了整個洞窟，勾引紅綾重新回來。

　“這是……什麽?”紅綾看著眼前拇指大小的規則球體，怔住了。

　它……是怎麽進來的?

　外面有靈山的結界，裡面有仙劍的結界，這個東西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它絕對不是本來就存在於這裡的，因為紅綾可以確定，剛剛那一瞬她察覺自己的結界被人動了，所以瞬間就退了回來。

　紅綾注視著黑白色琉璃外面那一層淡銀色的光芒，突然想到了什麽。

　“難道是……空間天賦?”

　“柳扶風?”

　她伸手接過了這一顆黑白小球。

　潤滑，冰涼，火熱……

　一瞬間，各種奇怪的感受在紅綾心底響起，讓她確定了。

　“黑白外面表層的銀光……這就是空間天賦。”

　難道是，這就是讓陸綾可以不死的東西，也就是柳扶風留下的後手?

　紅綾低頭看著陸綾，發現在黑白琉璃散發出來的熒光照射下，陸綾的身軀已經停止崩潰……那些冰與火突然的就安靜下來了。

　“這是……什麽東西?”

　紅綾簡單的分析了一下，發現外層的空間能力只不過是追尋著陸綾的腳步一路傳送過來，並不是有人刻意指使。

　更像是如果陸綾瀕死，它就會出現的那種感覺，是柳扶風留給陸綾的東西。

　空間天賦只是包裹著的東西，那麽它要送過來的，才是最重要的東西，也就是這黑白二氣。

　現在陸綾的身子停止了崩潰，紅綾也可以松了一口氣。

　“嗯……這東西有些眼熟。”

　思考。

　“我想起來了，太極圖，三才化生。”

　正是三才化生。

　陸綾之前使用的劍圖，就是這個力量。

　“等等，這就是陰陽圖的力量吧！”紅綾明悟了。

　這些東西， 本來就是陸綾的，只不過是被柳扶風攔截下來而已，她之前有看到柳扶風的動作，但是沒有理解，現在全部都明白了。

　“太極……陰陽圖……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為和！！！”紅綾激動的對著已經滿身裂痕的陸綾猛地親了一口。

　她學會了如何平衡，但是缺少已經成型的力量，而現在……成型的力量就這麽出現在她面前了。

　別管是誰送的，反正紅綾不希望陸綾死，她有辦法了。

　“融合……融合……”紅綾用力的捏破了黑白色琉璃的外殼，緊接著，一張小型太極圖就這麽出現在空氣中，散發著氣體的波紋，接著化作兩縷青煙，融進了陸綾的身子。

　這本來就是陸綾覺醒的力量，自然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排斥。

　“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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