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因為陸綾，忍受了很多了。

　放在任何一個聖地，都不會認為，一個精靈會去看果園，配合人族做什麽研究。

　而她這麽做了。

　冰美人拋棄了自己修煉意義，因為她覺得，如果她能讓陸綾成為最上位精靈中的佼佼者……那麽對天地的貢獻怎麽說也要比她一個高位精靈要強的多，在大義上，也可以說服自己，更不要說，她還不一定就無法再前進了。

　而且，每一天睜開眼都可以看到小姑娘在身邊，該是怎樣一種享受啊……在想清楚了這件事情之後，冰美人終於決定跟隨陸綾一起離開，雖然離開秘境可能會影響修煉，但是有最上位精靈在，這種事情誰又說得準呢?

　能夠以人軀化為最上位的精靈……是一種無法想象的能力，她能跟隨著一個得到了天眷的女孩子，就有很大的可能可以突破現有的桎梏，雖然離開了現在寒氣濃鬱的秘境，但是有舍才有得。

　最重要的是……她覺得，自己喜歡這個女孩子，想要待在她的身旁，哪怕只能學習人族，做一個侍女。

　可是現在，她所有的目標，全部都沒有實現。

　她沒有和陸綾生活在一起，沒關系，有柳扶風照顧陸綾，而且陸綾很喜歡柳扶風。

　她沒有合適的修煉地點，反而要釋放寒氣，也沒關系，因為這是留在靈山，留在陸綾身邊和靈山的交易。

　她現在沒有辦法做陸綾的侍女，但是在做的事情是對陸綾有利的，每次小長生果有什麽進展第一個送去食用的人也是陸綾，畢竟是冰屬性的，對於陸綾來說是大補之物。

　但是……這畢竟不是她想要做的，需要做的。

　只不過，是她個人能忍受的她都忍了，作為一個高貴的精靈，她覺得這些都沒關系。

　只要陸綾喜歡，一切都不是問題。

　但是現在，陸綾的成長受到了阻礙，她就不能忍了，絕對不能忍受。

　她能深刻的感受到，陸綾在退化，也許這種退化是為了進化做準備，但是她還是無法忍受自己的主人，一個最上位的精靈現在陷入了莫名其妙的陷阱。

　她必須要確認陸綾的狀態，以及她的安危。

　“我需要去確認她的狀態。”冰美人在通知鸞鳳真人。

　鸞鳳真人此時滿心的都是事情，因為柳扶風的離去整個人都已經焦頭爛額了，而精靈的事情也是很重要的，絕對不能暴露，但是……

　看著精靈的眼睛，她沒有辦法了。

　現如今，還是柳扶風更加的重要，她沒有辦法陪在靈山和這個精靈周旋，她早到大悲谷一天，對柳扶風的搜尋就可以早幾分。

　“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鸞鳳真人道。

　“這是自然。”冰美人點頭，她多少也明白自己這個種族對於靈山來說意味著什麽。

　“你……可以自由行動。”鸞鳳真人沉思之後，道。

　她本來想讓精靈隻圍繞陸綾，但是發現……其實這並沒有什麽具體的作用，倒不如直接解放她。

　“好。”如鸞鳳真人所想，精靈的臉色好了一些。

　其實就算沒有這句話，她也只會跟著陸綾，聽從陸綾的吩咐的，她閑的沒有事情了在靈山上亂轉。

　“以及……我並不能確定陸綾是否會見你，我們無法干擾，你明白的。”鸞鳳真人提醒冰美人。

　從靈山的角度來看，這個女人和陸綾的關系……應該沒有那麽親密，不然陸綾也不至於一次都沒有去看過她。

　冰美人點頭。

　這些事情是她和陸綾的，和靈山自然沒有一點關系。

　“那就這樣吧。”鸞鳳真人點頭，接著便匆忙離去，準備出行的禮節。

　冰美人閉上眼感知陸綾的方位，突然就被唐刻羽拉住了手。

　蹙眉。

　陸綾的氣息混亂，而且被一股炙熱擋住了她的視線，她很難找到陸綾的位置，正要仔細感應，便被她打斷了，心下不悅。

　“一起吧。”唐刻羽輕輕道:“和我一起，方便。”

　精靈點頭。

　有唐刻羽在的話，她的身份就可以解釋了，不然……這麽一個大美人突然出現在靈山上，怎麽可能不引起轟動。

　而且對於唐刻羽來說，陸綾也是她的學生，算是她的半個孩子了，她怎麽可能不擔心陸綾。

　“唐，你知道她在哪裡?”

　“知道。”唐刻羽點頭。

　陸綾會在哪裡呢?

　陸綾能在哪裡?

　現如今，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只有一個地方可以去。

　……

　……

　李竹子的房間。

　陸綾安靜的睡著，她的先生就這麽坐在床邊，代替著本應該屬於柳扶風的位置，靜靜的看著她，面上盡是溫柔和憂愁。

　同樣看著陸綾的還有紅綾。

　她暫時切斷了妹妹和陸綾的聯系，不然的話，現在雪塵早就衝過來了。

　關於柳扶風的死，紅綾整個人是懵的。

　對。

　她懵了。

　這是誕生至今，第一次出現這種大腦一片空白的情況。

　這種感覺就好像，你重生之後有一個宿敵，你知道未來的一切，知道他的強大，但是你覺得自己重新活了一世，一定可以將他踩在腳下，揚眉吐氣。

　就在你剛剛準備努力的時候……你人生最大的敵人，自殺了。

　一切還沒有發生，就已經結束了。

　應該驚喜嗎?

　不……

　不會有一丁點的喜悅。

　隨之而來的是，是對未來的不確定感，以及對未知的恐懼。

　紅綾不會恐懼。

　所以她疑惑了。

　懵了。

　她知道有一個很好的解釋。

　柳扶風發現自己可能會傷害陸綾，所以選擇了死亡。

　天衣無縫。

　可是……她不是一個人，她背後有著什麽東西紅綾現在也不清楚，但是那個柳扶風最大的靠山，會放任她這麽死嗎?

　應該不會。

　可是偏偏的，她這麽死了。

　紅綾清秀的面容上全是嚴肅，她發現……事情真正的遠離她認為了的所有發展路線。

　以前，她不想做棋子還可以暴力破局，最簡單的，殺了柳扶風也是了。

　柳扶風雖然有不死的軀體，但是她的不死有兩個缺點，一是對仙劍這種規則上的審判者沒有一絲一毫作用，二就是她的自殺。

　柳扶風選擇了後者。

　而她的死，也令紅綾失去了唯一破局的手段。

　紅綾第一次意識到，事情完全脫離了自己的掌控，對方的目的……似乎不是陸綾，不是她們這兩把仙劍。

　或者說……不僅僅是她們。

　好大的胃口。

　紅綾眼裡閃過一絲凌厲。

　她生氣了。

　對於無法掌控未來走向的憤怒，對柳扶風用在自己的死亡布局的憤怒。

　柳扶風不知道，她的死對於陸綾來說意味著什麽嗎?

　柳扶風難道認為，陸綾花幾個月，就會忘卻她的離開嗎?

　如果是這樣，那也太天真了。

　紅綾比誰都清楚，陸綾對柳扶風究竟依賴到什麽程度，那絕對不是可以離開的程度。

　陸綾有麽多悲傷，柳扶風不明白嗎?

　……

　……

　沉默。

　這個還未覺醒的女孩子，或許真的不知道……也許，柳扶風的死只不過是她潛意識對她的誘導，自己被自己所算計。

　這一切只是紅綾的猜測，只是她對事情不受掌控的擔憂。

　真要說的話，她想了想，或許柳扶風的死亡對於陸綾來說是很好的事情，擺脫了柳扶風，陸綾才能真正的成長起來，而仙劍，也不會受到束縛了。

　柳扶風這一條不知道給誰準備的鎖鏈，徹底的崩壞。

　只不過，迷霧更加的嚴重了。

　但是紅綾想通了。

　她只要陸綾。

　其他所有的算計，她都不在意，這是她最開始就決定的，只不過……被這麽算計，她很不爽。

　僅此而已。

　……

　……

　九峰。

　道姑突然的出現，跌落在雪地中，不似之前的冷靜，仔細看的話，她漆黑的瞳孔中不斷有著混亂氣息的衝擊，時不時還閃爍著銀光。

　“她……師父?”

　此時，正在練槍法的趙櫻歌正出了一身汗，放下銀槍，疑惑的看著道姑的位置。

　看著踉蹌的背影，起身想要去查看，不過最終還是沒有動，當做什麽都沒有看見。

　後山。

　道姑走到了一處風景幽靜的地方，眼神複雜的看著這片小世界。

　水潭。

　流水。

　岩石。

　柳扶風真的是主動離開了嗎?

　別人不知道，她怎麽不知道。

　可笑，她作為師父，明明看到了這丫頭的死志，卻單方面認為，她被自己開導一番就解開了心結，而導致了柳扶風的“消失”。

　消失……

　她絕不認為，那是消失。

　她想到了那個背影，以及柳瑜。

　死亡。

　這就是柳扶風選擇的東西。

　她的徒弟……已經死了。

　為什麽。

　為什麽又是這樣。

　道姑輕輕搖頭，面色逐漸平靜下來。

　她還是一樣的無能，根本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情便陷入了如今的境地。

　而看到師妹們動身尋找柳扶風，她卻不能將自己的猜測說出口，她知道自己在靈山位置，她的話……沒人會信的，就算相信，那也只會帶來更大的麻煩。

　柳扶風……

　道姑面上突然扭曲起來，一瞬間，她的眼睛似乎發生了改變，露出了小半張臉。

　一瞬間，時間仿佛靜止了。

　那是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氣質，以及化不開的哀愁與悲傷。

　這種情形隻持續了短短一瞬，道姑就還是原來那個道姑。

　她很愧疚。

　沒有阻擋住柳扶風。

　但是更多的是悲傷。

　柳扶風是她的徒弟，她真的……很喜歡她，只是沒有表現出來而已。

　而現在，就這麽死了。

　和其他人不一樣，道姑可以確定，柳扶風並不是消失，而是自殺。

　而……她能想到的，柳扶風最合適的埋骨之地，或許就是這裡。

　她昨天帶柳扶風來到這個充滿了陸綾氣息的位置，是想開導她，最後卻是親手給徒弟選擇了一個墓塚，這是怎麽樣的笑話。

　道姑看著那一汪清潭，沒有下去，而是就這麽呆呆的坐在岸邊。

　她沒有去找柳扶風。

　因為沒有意義，護山大陣都找不到，她更加沒有辦法，但是她偏偏能夠察覺到一絲無暇的味道，或許是因為她和柳瑜的關系。

　喝酒嗎。

　她能做的只有喝酒嗎……

　此時的楚淒水提不起一絲一毫的喝酒的興趣，她又一次，察覺到了自己的無力與妥協。

　柳瑜的死，將楚淒水從那九天之上拖入了凡塵，賦予了她懦弱與人性。

　某種意義上，她毀了她。

　柳瑜用自己的死，換來了一個活生生的楚淒水，但是對於後者來說，她更希望死的那個人是自己。

　誰又說，眼裡只有劍，實力至上的絕仙不是真實的活著呢?一定要像普通人那樣有七情六欲才能算是活著嗎?

　這些都不重要，柳瑜已經死了，而她的死將楚淒水拉入了地獄。

　而如今，柳扶風的死卻給她帶來了其他的東西。

　楚淒水站起來，頭也不回的離開這裡。

　她……有能夠做的事情。

　她早就不願意去修煉了，可是作為柳扶風的師父，對柳扶風珍視的東西自然是要保護的，況且陸綾也是她的徒弟。

　柳扶風或許和柳瑜一樣，但是楚淒水絕不希望陸綾會和自己一樣。

　她還有一個深深的擔憂。

　柳扶風……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死亡對於陸綾來說意味著什麽嗎?

　她這是親手將陸綾推進地獄，並且用自己的死斬斷了陸綾一切可能性。

　柳扶風真的不知道嗎。

　楚淒水想到了無暇之體的特性，沉默了。

　她不願意再往下去想了。

　她無法去揣摩柳扶風的心思，就和她至今也理解不了柳瑜當時在想什麽一樣。

　柳扶風對陸綾自然是好的，她將陸綾看的比命還要重要。

　可是……如果讓楚淒水選一個，能夠最大化傷害到陸綾的方式，那麽就是柳扶風的死亡。

　柳扶風為什麽要傷害陸綾，而且是用這麽極端的方式?

　這就是楚淒水不願意再往下思考的東西了。

　柳扶風是她最喜歡的徒弟。

　柳瑜是她最好的師姐。

　這兩個人有著極高的相似性，如同當年逃避柳瑜死亡的意義，現如今……她不會再往下思考了。

　她的徒弟已經死了。

　抓住還存在的。

　陸綾、趙櫻歌、戲鳳。

　而現在，陸綾就像風中浮萍，岌岌可危，需要人去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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