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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已經冷透了，自從入冬之後，短短一個月，已經下了三場大雪。雪剛晴，天地一片晶瑩的白色，到處白的刺眼。經過一夜而結成的冰凌，真是像石頭一樣堅硬。

　冰坨子一樣的雪地上，飄過一股白色的霧氣。

　領兵飛馳在去往冀州的路上，金小酒頗覺得自己沒出息，原本牛氣衝衝地揚言不去，偏偏又轉身答應下來。果然，只要事關辰醉，她總不會推脫。

　金小酒滿腦子想的，都是辰醉留給她的畫軸。尤其是那幅她穿著嫁衣的畫像，總讓她忍不住地難過:自從認識了辰醉，她的眼窩子真是淺了不少啊。

　或許當初辰醉作畫的時候，沒想到這些畫最終會落在金小酒的手裡，沒想到會惹來她的那些澎湃的情緒。可既然惹下了，哪裡還有辦法撲滅?

　冀州是辰醉的故鄉，是他兒時讀書的地方，也是他結識林延文的地方。這個地方無數次地進入金小酒的夢裡，可真的要親眼看一看，金小酒卻怯懦了。

　今天格外的冷，又格外的乾淨。

　跟隨金小酒一起過來的，是五百多個野狼軍將士。原本她從常陽調來了八百多人，經歷了幾次大戰，有死有傷。龍承涵說天氣太冷，傷者不宜長途奔波，金小酒也讚同，於是將他們留了下來。

　面前就是冀州城了，雪地裡聳立的城池，更有冬天的味道。

　但冀州給金小酒的感覺非常詭異，那些跟金小酒一塊過來的士兵們，心裡也埋著大大的疑惑。

　這座城太安靜了，安靜的不像是一個面臨生死存亡的城池。

　照理說，既然是兩方爭奪，那麽這座城就應該是這個樣子:城外設下路障，到處都是提刀帶劍的巡邏兵。城樓上層層戒備，弓弩手時刻待命。城門緊閉，禁止任何人出入。

　可眼前這座城池，除了一面龍家軍的軍旗，無防禦、無戒備，門大開著，有零星的行人進出。

　若不是城門上面刻著“冀州”二字，大家還以為走錯了地方。

　有野狼軍士兵小聲地結結巴巴地問:“小爺，這是不是那個……三國諸葛亮的那個……”

　“空城計！”有士兵補充。

　金小酒不懂空城計，卻委實覺得可疑。她在原地徘徊了半晌，說:“或許二公子的消息有誤。我先過去看看，你們在這兒稍等。”

　“還是我去吧，”離她最近的一個士兵說，“小爺，你等我信號！”

　說著，那個士兵騎著戰馬，一溜煙地往冀州城門口跑去，有兩個士兵不放心他，也跟了過去。

　不多久，三個人呼著白氣回來，報告說:“小爺，這裡確實是冀州，但是吧……”

　“但是啥?趕緊說！”

　“但是這裡最近半個多月沒有戰事，七天以前，王寵德與龍家大公子在距離這裡六十多裡的地方決戰，龍大公子生擒王寵德，前兩天就把他絞死了。”

　野狼軍中響起一陣竊竊私語的聲音。

　“你確定?”金小酒還有些懷疑。

　“確定，”那士兵說，“剛剛屬下截了一位住在這裡的老漢，他說的。龍二公子是不是……誆咱們呢?”

　這倒奇了，這麽冷的天，跑了這麽久，竟然是一場偏局?龍承涵那廝到底在想什麽?真是枉費了他那張一本正經的君子臉！

　金小酒的火氣從胸腔躥到了腦袋頂上。

　“現在怎麽辦?”人們問。

　跑了這麽久，連口熱乎水都沒喝過一口，乾糧更是吃完了，怎麽能這麽回去?金小酒發令:“走，進城！”

　“可是，咱們這麽多人，沒仗可打，就這麽進去嗎?屬下可打聽了，現在駐守冀州的是龍家軍的上將秦百川。”

　“管他是誰呢，”金小酒說，“他要是不讓我們進去，不好好款待我們，我們就劫了他的城！”

　跟著小爺就是有肉吃！

　眼見五百多騎兵浩浩蕩蕩地奔過來，守在冀州城樓上的士兵趕緊向上司通稟，很快，秦百川就到了。

　秦百川看著看著殺氣騰騰、怨氣深重的野狼軍軍士們從馬上跳下來，竟然並不緊張。他迎上來，抱了個拳，說:“原來是郡……金……車騎。風塵仆仆的，到冀州有何貴乾?”

　金小酒和秦百川在行軍過程中有過一面之緣，對秦百川的印象還不錯。金小酒在龍家軍裡沒有官職，秦百川是個聰明人，稱呼帶著鐵騎四處征戰的金小酒為“郡主”，他覺得不和諧，稱呼她為“小爺”，他又覺得別扭，幸好金小酒曾任車騎將軍的官職，就稱了聲“金車騎”。

　原本帶了怒氣的，但看見秦百川舉止有禮，伸手不打笑臉人，金小酒也就忍了，她回了個禮，說:“我就怕說出來秦將軍不信，我吧，是奉命支援冀州的。”

　“支援?”

　果然不信。金小酒拿出了符信，說:“是二公子說冀州需要馳援，我們才趕過來。過來之後，發現風平浪靜的，還有秦將軍親自駐守——我們也覺得奇怪。”

　“我們早就拿下了冀州城，何來‘支援’一說?難道二公子的消息有誤?金車騎放心，我馬上送信去洛陽，說明情況。”

　“那就有勞秦將軍了。”

　“職責所在。”

　金小酒看著秦百川身後英姿勃發的軍士們， 不禁問道:“既然冀州早就收復，秦將軍身為上將，駐守這裡豈不屈才?我記得，大公子他們現在應該揮師長安了吧。”

　“我原本也要去長安的，”秦百川說，“不過你也知道，‘九月政變’之後，坐在龍椅上的就成了君瑞的弟弟君瑄。君瑄是個識時務的，大公子圍困長安隻兩天，君瑄就拿著玉璽出城投降了。你說我還去個什麽勁兒?可不就留在這兒了嗎。”

　“君瑄降了?”

　“是啊！誰都沒料到！”秦百川有些興奮，“大公子說，他開城投降，避免長安生靈塗炭，是有功的，所以就將他安頓在他以前住的燕王府裡。”

　金小酒輕歎一聲:“能保住一條命，對他來說，應該也是一件好事。”

　“好事好事，”秦百川隨聲附和，笑盈盈地說，“這麽冷的天，行軍不易，怎麽也得請金車騎和兄弟們進城休息休息，補充給養。車騎裡面請。”

　這麽輕而易舉地入了城，金小酒更覺得詭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