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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觴不知道該如何寬慰金小酒，他四下看了看，忽然想出一個主意來。他對金小酒說:“前些日子，裴繼明想出一個蹴鞠的新玩法。你看演武場上現在人正多，不如咱們倆各找九個幫手，各成一隊對戰，怎麽樣?”

　“這哪叫新玩法?”

　“以前玩蹴鞠，都是爭奪，現在反過來。我們兩隊劃分界限，手也好腳也罷，只要能扔給對方，讓對手接不到就算贏，怎麽樣?”

　“聽著倒還行，”難得金觴主動要求跟她玩蹴鞠，金小酒開心了不少，“可是光打來打去的也沒意思，不如咱們賭個彩頭。”

　金小酒喜歡賭，且因為運氣極佳，常常以全勝作結，所以興趣隻高不減。金觴雖然不好賭，今天卻破天荒的“舍命陪君子”，爽快地應了下來。

　金觴的彩頭是他夫人陪嫁的雕琅畫輕弓，金小酒的彩頭是燕悟刀。

　為了拿到雕琅畫輕弓，金小酒拉來了遊騁懷和野狼軍的副手劉大寶;為了拿到燕悟刀，金觴拉來了裴繼明。

　雙方鬥爭激烈。

　金小酒這邊體力好、臂力強，喜歡往遠處和高處打，金觴這邊輕功好、手腳靈活，擅長劍走偏鋒。在毒辣的陽光下，二十個年輕人卯足了勁兒，各不相讓，不僅讓塵土沙石飛揚，還把一個嶄新的蹴鞠打得死命慘叫。

　不同於一般的小打小鬧，這次的蹴鞠比賽，在這小小的球場上，展現出了十八般武藝，可以說是殺傷力強、精彩絕倫。大將小兵，都被歡笑聲和吆喝聲吸引，跑來助威呐喊。

　在加油助威聲中，金小酒越打越起勁，故意帶著隊友，往金觴的身上招呼。

　隊員們起初還不敢，但看著金小酒用盡全身力氣把蹴鞠踢到金觴身上，不僅讓金觴摔了個人仰馬翻，還帶倒了其他的想來扶他的人，覺得暢快極了，紛紛效仿。可憐金觴出於一片好心，卻成了“眾矢之的”，開場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已經摔了六個大跟頭了，灰頭土臉，像個泥猴。

　忽的，金小酒抬起頭，往人群中一瞥，心裡悸動了一下。

　層層的人群之外、高高的點將台上，站著一個人。這個人穿著一身舊得發黃的長衫，在一群鎧甲中顯得格格不入。他身材瘦削，或許一陣強風就能把他吹倒。他臉色白中偏黃，眼底都是青暈，唇邊卻掛著淡淡的笑容。

　金小酒以為自己看錯了，揉揉眼睛，那個人還在。

　唔，原來在軍營裡，辰醉就是這個樣子的。

　“喂，傻子，別愣著啊！”金觴大喊。

　金小酒這才發現，蹴鞠原來在自己的手上。金小酒把蹴鞠隨手扔給金觴，說:“迷了眼，不玩了，你們玩吧。”

　“不玩了?你的燕悟刀不要了?”

　金小酒拍打著身上的土，邊走邊說:“誰喜歡誰要，我反正不要了！”

　金觴不明就裡，本想跟過去，可一圈一圈的兄弟們圍著他，他也不好意思離開了，乾脆由著金小酒融進人群中。

　金小酒走得快，辰醉跟得急。

　雖然知道早晚要面對辰醉，但金小酒的情緒還是難以控制。她感覺自己的腦袋脹得厲害，臉也越來越熱，呼吸不勻。她隨手拿了一根馬鞭子。

　在炎熱的、到處充斥著汗腥味的軍營裡，病中的辰醉苦苦支撐著，他脆弱的胃攪動得難受，喉嚨裡泛著一陣一陣的惡心。可他硬挺著，執著地跟在金小酒身後。

　走出演武場，就是一條寬闊的長廊，長廊旁邊，緊挨著供士兵們休息的房舍。士兵們不是在演武場就是在巡防，所以此時此刻，這裡並沒有什麽人。若是再往裡走，就是將軍們的住處了。

　“別跟著我了！”金小酒冷冷地命令。

　辰醉沒有停下腳步，反而加快了步伐。

　冷不丁的，金小酒轉過身來，朝著辰醉甩了一鞭子，紅著臉大喊:“老子讓你別跟著我，你沒聽到嗎！”

　金小酒的這一鞭子是實打實的，打在辰醉的胳膊上，“啪”的一聲脆響，足見力道之大。辰醉硬生生挨了這一鞭子，一個趔趄，險些沒站穩。他抱著自己的胳膊，疼得五官都擰在一塊，臉色也白了兩分。

　挨打的是辰醉，金小酒卻怯懦了，她忽然好想馬上逃離這裡。她轉身繼續向前走。

　辰醉著了慌，想伸手挽留金小酒，卻撲了個空。他精疲力盡，跪倒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咳嗽，還不忘斷斷續續地喊著:“……咳咳……小……小酒……你……咳咳……停下……咳咳咳……”

　金小酒沒停，很快走進了一個狹窄的巷子裡。

　辰醉咳的渾身是汗，嘴邊溢出一絲的血漬，他的身上無處不痛，尤其是胸口，簡直要碎裂了一樣。他身上的力氣像是被誰抽幹了，根本撐不住他瘦削的身體，轟然倒地。

　咳嗽沒有間斷，辰醉抱緊了自己，逐漸縮成一團，頭枕在石板上，頭髮凌亂。

　這完全不像曾經的那個神采奕奕、風雅俊秀的相府公子了，倒像是個乞丐。

　一個朝不保夕的乞丐。

　一隻手揪住了辰醉的領口，將他提了起來。只是辰醉站都站不住，手的主人便讓他跪坐在自己面前，俯視著他，像在執行判決。

　辰醉仰視著去而複返的金小酒，竟然笑了。

　金小酒的心狠狠地疼，她雙手揪著辰醉，咬著牙關說:“既然你跑了，另謀高就了，為什麽混成這副德行?像狗一樣追著我不放，你又是何必的?你這麽糟蹋自己，就以為我會心軟嗎?老子才不會呢！”

　辰醉的雙手緩緩地抬起來，附在了金小酒的手上。他的手冰涼冰涼的，是想象中的地獄的溫度。他笑著，憔悴的臉上寫滿了快樂:“小酒，見到你……真好！”

　金小酒的表情已經不受控制，她不再是憤怒的神態，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掩飾的悲傷:“你為什麽不好好活著?你不是很厲害的嗎?讓我好好報仇，對你來說就這麽難嗎?”

　“我……”辰醉臉上帶著笑，卻沒能把一句話說完，他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