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一個四五歲的孩子,親眼“見證”自己的生母被父親逼迫自殺,皇家還真是會瞎鬧。金小酒冷笑了一聲。
不過這些皇族的恩怨,金小酒是管不了且不願管的,除了毫無用處地感歎一下君瑄的不幸,她什麽都懶得做。
日頭越來越高,天氣越來越熱。遊騁懷惦記著金小酒的身體,勸她回屋,沒想到金小酒“從善如流”,一點都不反抗,說走就走。
遊騁懷趕緊過來攙扶她。
金小酒一手捂著腹部的傷,一手撐在遊騁懷的手臂上,將自己大半的力氣,都交給了遊騁懷。而遊騁懷卻不大自在。他既要保證金小酒不會摔倒,又要恪守男女大防的規矩,分寸的拿捏,可謂艱難。
可金小酒完全感受不到遊騁懷的為難,她隻把遊騁懷當成了一個行走的拐杖。
好不容易挪到屋裡,遊騁懷輕輕松了一口氣。他正準備出門,被金小酒叫住了。
金小酒說“小遊哥,我想起一件事來我記得咱們剛回京的時候,你說有北狄的刺客潛入了長安,他們專門殘殺年紀很小的乞丐,還殺掉了幾名調查這件事的武將。這件事你們查的怎麽樣了?”
遊騁懷說“這件事其實我已經向王爺稟報過了,看來王爺沒告訴你。”
“你說。”
“我們派了幾個常年跟北狄打交道的幾個兄弟——就是月九、飛蓬、長風他們——幾個人在長安的各個街道蹲守了五六天,確認這些刺客確實是北狄人,當然,也混進了幾個被北狄人收買的亡命之徒。他們的目標只是小乞丐,對其他人,似乎並沒有興趣。”
“謔,這倒奇了!”金小酒感歎說。
“可不是嘛,”遊騁懷說,“後來兄弟們為了抓住他們、了解他們此行的目的,跟他們交上了手。但這些人都是死士,月七他們好不容易活捉了兩個人,卻沒想到他們轉頭就自殺了,月七他們連問一句話的時間都沒有。”
金小酒疑惑了“死士啊……這可就難得了。一般說,只有刺殺王公貴族的時候,為了銷毀人證物證,避免更大的損失,領頭人才會選用死士。這些死士昂貴不說,還極難培養。北狄人是下了血本了。”
“可下了這麽大的本錢,只為了殺幾個乞丐,這就更說不過去了。”
“對,問題就在這兒,”金小酒說,“所以我懷疑,有什麽特別重要的人,隱身在了小乞丐之中,逼得北狄人不得不冒險進入長安搞刺殺。”
金小酒很擔心,金醨就是他們的目標,只是金醨腦袋受傷,記不得自己到底是誰了。
遊騁懷說“小爺的顧慮,屬下明白,但無論是我們還是朝廷派下來的各路官員,都沒有調查清楚這些人的目標到底是誰,因為,他們已經離開長安了。”
“離開了?”
“是,消失的乾乾淨淨,”遊騁懷說,“或許是因為暴露了行蹤,根據月九的追查,他們離開至少五天了。前天,大理寺什麽人也沒抓到,卻因為死的多是四處流浪的小乞丐,所以草草定案,聲稱是乞丐內鬥,以致發生命案。”
金小酒冷笑“大理寺越來越瞎鬧了,一點正事都乾不了,只會吃閑飯——他們這麽定案,老百姓就不說什麽?”
“能不說嘛,可又能怎麽辦?這些小乞丐大多因為家裡鬧饑荒,父母親人都餓死了,還有誰能給他們伸冤?就是那幾位調查此案而死的將軍們,也只是得到了微薄的補償罷了。現在世道不好,能保全一條命,實在不容易啊。”
遊騁懷的感歎,何嘗不是金小酒的心裡話呢?皇上自己的命都快保不住了,自然也管不了別人。
“金醨?”金小酒看見門外探進來的小腦袋,喊道。
金醨雖是金小酒從乞丐堆裡救出來的,但因為他一口一個“老大”叫著,一心一意地對她好,人又聰明勤奮,所以金小酒完全把他當成自家人看待,大小事情,從不避諱他。
每到這個時間就會過來陪金小酒說話解悶的金醨沒有像以前一樣蹦蹦跳跳地跑進來,而是蔫蔫地站在門外,大半個重量交給房門,雙手攀扶著門框,很有心事的樣子。
金小酒朝金醨招了招手,叫他過去。
金醨猶豫了片刻,走到金小酒床前。
金小酒問“這是怎麽了?你是不是也讀書讀煩了?我就說嘛,誰能受得了那玩意兒?小金醨,讀書不要那麽拚命,只要能幫我寫信、讀信就行了,又不讓你考進士。等你見到金觴就知道了,讀書會讓人變得死板、呆笨!”
金小酒就算忘了吃飯睡覺,也不會忘了損她哥,這件事,就算是金醨,也已經習慣了。金醨搖搖頭,說“我覺得讀書很好,沒有讀煩。”
“那你怎麽很不高興的樣子?”
“我……”金醨目光閃爍,“老大,是不是有很多壞人殺了小乞丐?瑞喜、小三子、淘淘、白樂、多夭他們還好嗎?”
金小酒被金醨問蒙了“你說的……都是誰?你認識的乞丐嗎?”
金醨點點頭“我剛到京城的時候,身上有傷,肚子餓的厲害,要不是他們,我就死在路邊了。後來我進了王府,王爺和小遊哥哥時常給我碎銀子讓買零嘴吃,我就把銀子省下來給他們。七天以前,我去折柳巷的破廟裡找他們,找了好久,卻怎麽都找不到了。老大,他們都是很小的小孩子,他們會不會被壞人殺掉了?”
遊騁懷心頭一陣悸動。 金醨送銀子給小乞丐的事,他是知道的,想著小孩子們共過患難,這樣做也是情理之中,所以一直放任不管,偶爾還故意接濟他們一下,可他也知道,前些日子月九送過來消息,說折柳巷的破廟裡,一下子死了六個小孩。
恐怕就是這些孩子。
金小酒一看遊騁懷的表情,就知道最壞的結局已經注定。雖然見慣了生死,但金小酒還是沒有辦法向這麽小的孩子描述這麽殘酷的事。
金小酒摸了摸金醨的頭髮,說“小金醨,你放心,這件事我們管定了。”
“真的?”
“真的!”
遊騁懷提醒道“小爺,咱們現在人手並不充足,有心無力。”
金小酒說“那也得管。小遊哥,咱們跟北狄人打了這麽多年的交道,既然這事兒是北狄人乾的,咱們就得管。那麽多條人命,不能說沒就沒了。你跟月九他們說一聲,調派些人手,去追查北狄刺客的下落,查到之後,格殺勿論!”
“可是,要想追查這些人的下落,需要調派很多兄弟。”遊騁懷說著,心裡更是犯嘀咕小爺啊,您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怎麽還有心思管別人家的閑事?你知不知道,咱們既要給王府做布防,防止段樸僧派刺客試探,又要秘密地跟遠在涇陽的靖邊王聯絡,人手緊的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