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酒只是隨口一問,雖有試探的想法,卻沒想到媚兒會有這麽大的反應。她俯視著地上的小姑娘,想哎,世上怎麽有這麽單純的傻丫頭!
金小酒遙想自己的“豐功偉績”她自認為是個“反偵察”的高手,能扛住來自她父王、母妃、哥哥等各方的壓力,其淡定程度,令人發指。
這是她最晚四歲的時候就練就的本事,她一直深以為傲。
四歲的時候,她趁著天黑,把離家不遠的一個小型草料場一把火燒了,大火躥的老高,簡直映紅了半邊天。火燒草料場是死罪,就算金小酒年紀小,耳濡目染的,也明白這個規矩。她像個狐狸一樣溜了出來。
時運不濟,她偏偏和管理草料場的老將軍姬恆碰了個對頭。
姬恆已經七十多歲,從金豪還是靖邊王府的小世子的時候就跟著金豪,四十多年南征北戰,非常受金豪敬重。他現在上了年紀,按照規定,可以頤養天年了。只是姬恆是個倔老頭,不願閑著,跟金豪申請去管理草料場,金豪思量再三,終於同意了。
誰知道他剛上任不到一個月,就碰到了倒霉事金小酒一時好奇,把草料場給點著了,若不是當天風小,其後又下了一場小雨,恐怕這條街都化成灰了。
姬恆一怒之下,把街上但凡走動的人都抓了起來,慎重起見,連四歲的小娃娃金小酒也沒能逃脫。
姬恆就派人一個一個地查問。
姬恆和官兵們都是黑白無常一樣的角色,因殺人無數而沉澱下來的威嚴不允許任何人忽視,更何況火燒草料場是個殺頭大罪,很多人在被問到的時候,一個不小心,嚇尿了。
金小酒就淡定的多。
查到金小酒的時候,她故作天真地否認了自己的罪行,更可惡的是,她敢於胡說八道。她根據風向、風力和駐守官兵的駐防情況,瞎編了一套關於如何推斷真凶的說辭,把自己打扮成一個來探案的、為姬恆排憂解難的大救星。功夫不負有心人,她很有效地誤導了姬恆的判斷,並讓姬恆大肆表揚了她一番。
幸好這件事在第二天早上被剛剛從外面巡查回來的金豪知道了。金豪拎著金小酒的後脖領去給姬恆賠罪,把事情解釋清楚,才不至於讓無辜的人承受罪責。
姬恆知道了前因後果,頓時覺得自己老邁昏聵,當天下午就告老還鄉,再也沒回常陽。
金小酒睜著眼說瞎話的本事,從此世人皆知。
可金小酒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沒多久,無論是打壞她父王心愛的琉璃珠還是丟失她母妃陪嫁的珍珠琺琅釵,甚至殺了她哥辛苦養大的三隻兔子烤了肉,也能淡定地表現出一副置身事外、與我無關的態度,就算現在,她母妃還在為當初把她倒掛起來揍她而非常悔恨,因為她總覺得冤枉了自己的女兒。
靖邊王妃時常在想或許正如金小酒說的,那支琺琅釵被新豢養的獵犬誤食了。
可面前這個小丫頭,金小酒鄙視地看著她,覺得很丟臉。不消說撒謊了,就是隱瞞點事情,她怎麽都不會呢?完全不像是她金小酒的手下嘛。
金小酒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
媚兒趕緊跪在地上,額頭觸地,身體微微顫抖,話都說不利索了“郡……小爺,小爺!您息怒啊……”
“我……我沒發怒啊……”金小酒“無辜”地說。
媚兒聽不出金小酒的口氣是真的沒關系還是在說反話,頭一下一下地叩在地上,發出脆生生的響聲。
一連十幾個頭磕下去,金小酒心裡直發毛,她伸手抓住媚兒的肩膀,阻止她自殘一樣的道歉,說“你這麽一個勁兒的磕頭,不要命了?”
媚兒這才緩緩抬起頭來,借著微弱的燭光,金小酒能看到她臉上和眼睛裡的淚花。
呦,我這還沒說啥呢,怎就哭了?我不打女人的,真的!金小酒想。
媚兒輕聲啜泣。
金小酒還發著燒,只是遇見了“有意思”的事,精神頭好了不少。她把上半身靠在靠墊上,丟開粥碗,說“你這個傻丫頭,怎麽什麽事也藏不住呢?天塌下來了嗎?至於嚇成這樣?咦~瞎鬧嘛這不是!”
媚兒不敢答話,連哭聲都壓的死死的。
金小酒聽不得女孩子哭,掏著自己的耳朵說“跟著我這麽久了,你應該也知道,小爺我天不怕地不怕,一輩子就怕兩樣東西,一個是讀書,一個是女人哭。別哭了,你慢慢說。”
媚兒抽搭了幾下,說“小爺,奴婢做了對不住你的事,沒臉再伺候您了,只求您大人有大量,留奴婢一條賤命。”
“你別這麽激動嘛”金小酒說,“是不是嬋兒那兒出了什麽事?”
媚兒哭聲更大“您是……您是怎麽知道的?唔——哇……”
金小酒被媚兒逗樂了,說“你去了一趟小廚房,就一副丟了魂的樣子,現在這個時候,在小廚房當值的且是你熟悉的人,只有那個叫嬋兒的丫頭了吧?我雖沒見過她,卻聽你說起過,她是個可憐的姑娘。你定是在她和我中間難以選擇,才這副鬼樣子的吧?”
“小爺……英明……”
不是我“英明”,是你傻好不好!金小酒樂呵呵地想。
“怎麽回事,說說吧。”
媚兒好不容易止住了哭聲,說“小爺恕罪,奴婢剛剛看見……”
“噓!”金小酒及時製止了媚兒的解釋,“先把門關上,再慢慢告訴我。”
可不是,現在靖邊王府的後院還算安全,前院卻有很多禦林軍和禁軍駐守監視,可馬虎不得。媚兒趕緊連滾帶爬地把門關上,然後回到金小酒身邊,繼續跪著回話。
金小酒說“你坐下,坐下慢慢說。”
媚兒搖搖頭,說“奴婢還是跪著吧。”
金小酒拗不過她,隻好隨便她了。
媚兒擦了擦臉上的淚珠,說“小爺,剛剛奴婢去小廚房,恰好看見嬋兒在您的湯藥裡放東西,是一些白色的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