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良平很無語!
文良平很難堪!
文良平想死或者想讓江來死。
良好的出身,優渥的家世,精英教育,從小到大,一直生活在被人逢迎著吹捧著的美好世界……這還是人生頭一回被人當面指著鼻子罵「你虛偽你小氣你猜疑你不是好人」。
「我這是招誰惹誰了?」
文良平盯著江來,半餉說不出話來。
他的臉色陰沉之極,仿佛從那些皺紋中間就能夠擠出水來。過了好一會兒,才由陰轉睛,繼而又換成那幅讓人如沐春風的爽朗笑意。
這一次,笑容要真誠實在多了。
他把江來的手抓的更緊了,用力的搖晃著江來的胳膊,說道:“服了。我老文今天算是服了。心服口服。我從來沒有遇到一個……遇到一個像是江大師這樣的人。我這張老臉啊,是左一巴掌右一巴掌的被抽打著。嘿,你別說,還挺痛快。”
文良平轉身看向施道諳,說道:“你這個小師弟……果然和傳聞中的一模一樣啊。快人快語,直言不諱,毫不留情。”
施道諳掃了江來一眼,笑呵呵的看著文良平說道:“主要還是文總心胸寬廣,宰相肚子裡能撐船。他要是這麽說別人,怕是對方早就要拍桌子挽袖子準備動手打人了。這種事情擱我身上,我是受不了的。和文總這麽一比較,看來還是我修養不夠啊。”
“胡說。”江來很不滿的糾正施道諳的觀點,說道:“我以前都是這麽說別人的,並沒有人拍桌子挽袖子動手打人。每個人的成功都非偶然,文總能夠把生意做這麽大,自然有其過人之處。能忍、善變、妙手解局。若是我說幾句話文總就受不了要動手打人,不就更加印證我所說的那些話的真實性?他又不傻。”
“是是是,你說的對。”施道諳一幅欲哭無淚的模樣,指著江來對文良平說道:“文總你看看,我平時過的都是什麽日子?我怕我肯定會英年早逝,活活被這個家夥給氣死。”
“不不不,我倒是很喜歡江大師的這種性格。到了我這種位置吧,身邊說好話的人數不勝數,但是想聽一句真心話那是難如登天啊。”文良平幽幽的感歎了一句,說道:“其實我自己知道,江大師說的是正確的。人在商場多年,爾虞我詐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的事情實在是見的太多了,很多時候我連自己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都分辯不清楚了。”
“看起來我文良平朋友眾多,相識滿天下,但是,真心知已能有幾人?我沒辦法相信別人,甚至都沒辦法相信自己的家人。你擁有的東西多了,被人惦記的東西也就多了。猜忌是個大毛病啊,整天思來想去的,實在是讓人身心疲憊。所以你們也看到了,我請了這尊大光普照觀音掛在胸口。為的就是讓我沐浴佛光,內心通透,別總是用那點兒齷齪心思去審人。”
“嘿,你說神不神,這才一照面,就被江大師給看了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簡直讓我老文無地自容啊。我以為掛塊佛牌就能改了自己的性子,看來這性子啊……已經根植在骨子裡了,一舉手一投足就漏了我的老底。慚愧,實在是慚愧。”
“不用慚愧。”江來出聲勸慰:“每個人都有缺陷,施道諳也有。”
“對對,我也有。”施道諳連連出聲附和。他不敢說自己「沒有」,因為他知道自己要是這麽說了,江來會立即當眾指出自己的諸多缺陷,而且第一條永遠是「好色」。
他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好色。
雖然他確實喜歡漂亮姑娘。
文良平一臉殷切的看向江來,說道:“大師,我為我之前的小人心思向你道歉。我這次是發自內心的向您請教……你給我說說,我這園林到底有哪些地方是需要改進的?不瞞你說,這個小園花費了我不少的心思,當然,也花費了我不少的錢。我請了好幾個大師來給我做園林設計,也融合了一些我自己的想法……自認為做的還是不錯的。所以也時常在這裡接待貴賓,招待朋友。有事沒事的都要向人吹上幾句。”
“你當真讓我提建議?”江來問道。“我的建議就是建議,不是你想要的讚美。”
“千真萬確,誠心實意。”文良平一臉堅定的說道。“就提建議,就提缺點,不是這個都不成。”
“那你先把我手放開。”江來說道:“你有手汗。”
“對不起對不起……”文良平一臉尷尬,趕緊松開了江來的手掌。
說起來也奇怪,被一個人噴久了,噴著噴著被噴的人都習慣了。
江來接過施道諳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手掌,這才看著文良平說道:“細節處見真功夫,奇思妙想,精巧絕倫。但是,整天的風格卻給人極其不協調統一的感覺。之前我還在奇怪這是不是園林設計師故意做成這種「一步一景」的風格,剛才聽文總說了之後才明白,這一個小園你請了好幾個設計師,而每個設計師的設計風格和設計思路又很難達到和諧統一, 盡管後來者拚命的想要去向前面的人靠攏,但是,痕跡還是太明顯了。小處見妙,大處現拙。”
文良平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說道:“我就說嘛,這小園看多了總感覺有一些不太對勁兒,不太自然。但是到底是什麽問題又想不明白,原來是這麽回事兒。原本想著多找幾個大師來幫忙看看,這園子就會越來越好。沒想到倒是弄巧成拙了。”
“還有一個更加致命的問題。”江來說道。
“大師,還有什麽問題?你盡管說,不必避諱。”文良平現在對江來奉若天人,極盡恭敬。你想想,一個敢當面把自己罵的狗血淋頭的人,難道還不是高人嗎?
江來上下打量了一番文良平這一身的行頭,說道:“把你手上的松石摘下。”
“好的。”文良平雖然不明白大師為何會讓他做這件事情,還是如言把手上的綠松石手鏈摘下交給旁邊的管家保管。“大師,這也和我那園子有關系?”
“再把你脖子上的玉牌摘下。”
“好的。”
“腰間的玉佩摘下。”
“摘。”
“胸口的懷表摘下。”
“摘。”
等到文良平把這幾樣飾物全部都摘下了,江來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說道:“是不是感覺輕松多了?”
“是的。”文良平點了點頭,問道:“大師,這和我的園子有什麽關系?”
“園子和你犯了同一個毛病。”江來說道。
“什麽毛病?”
“用力過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