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桌子,幾把椅子。除此之外,房間裡面空蕩蕩的,給人一種冰冷肅穆的感覺。頭頂的燈光太過耀眼,這讓江來極其的不適應。所以他只能微微眯著眼睛來打量著這周圍的環境和人。
江來坐在這裡並沒有如何的忐忑慌張,反而情不自禁的想起了林初一。
那個時候,林初一也是坐在這樣的房間裡被人審訊吧?她是什麽樣的心情?有沒有感覺到害怕?
遭遇那樣的事情,她的情緒一定很崩潰吧?
王奮和葉開李莫坐在江來的正對面,也同樣的在打量著面前這個「傳奇」人物。
江來,這個名字他們一點兒也不陌生。
錦上添花,鬼手傳人。是最年輕也最有天賦的修複大師,又以個性爽直獨特而深受大家的喜愛。他在微博上有一百多萬的粉絲,不像是一個「埋頭做活」的手藝人,倒像是一些十八線的小藝人。
當然,他的粉絲都是真粉。
為父報仇,卻又愛上仇人的女兒。江來和林初一的戀情好幾次衝上微博熱搜,粉絲不多,影響力倒是能和那些一線大咖相提並論了。
無論是《梅妻鶴子》青花瓶事件中的「終結者」,還是《青銅人頭》事件的「嫌疑人」,他都在其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
現在,他正因為偷竊青銅人頭像而被警方拘捕。
“江來,你有什麽要說的嗎?你知道我們的政策,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王奮盯著江來那雙明亮乾淨的眼睛,心想,這樣的人實在不像是一個罪犯啊。
王奮接觸過形形色色的犯罪者,那些人的眼睛大多陰狠、狡詐、多疑、閃爍不定,瞳孔昏黃或者布滿血絲,帶著若有若無的喪氣和有今日沒明日的死氣。一個人的話語和微表情可以騙人,但是眼睛卻很難騙人。
江來不屬於這其中的任何一種,甚至比那些學生的眼神還要更加澄然清明一些。
“我沒什麽要說的。”江來說道。
“沒什麽要說的是什麽意思?”王奮眉頭微皺,出聲反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難道你不想解釋一下為何那尊青銅人頭像在你房間衣櫃的夾壁裡面?如果你什麽都不說的話,我們就只能當作你默認眼前發生的事實........到時候,怕是你想要脫身可就不容易了。”王奮仔細的觀察著江來的面部表情,因為對他極有好感,所以也有著更多的耐心,出聲說道:“今天晚上,我們去拜訪過你和施道諳的府邸。說實話,監獄裡面的條件和你家比簡直是天壤之別。我怕你是很難住習慣的。而且,偷竊青銅器是重罪,要是再涉及到走私.......嘿,那就是死罪了。我想你應該拎得清這裡面的輕重。”
“我不知道那尊青銅人頭像為什麽在我的房間衣櫃裡面。”江來一臉認真的說道:“我也想要知道一個答案。我比你們更渴望知道事情的真相。”
“江來,這可就沒意思了啊?”葉開不耐煩的說道。他認為江來是故意狡辯,想要推卸罪行。這樣的人他見得多了。
“是沒意思。要不你們放我走吧?”
“江來,我告訴你。就算你什麽都不說,我們手裡掌握的資料也能夠給你定罪。”葉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怒聲喝道。
“那你就定吧。”江來說道:“我確實不知道它為什麽跑到我的衣櫃裡面去了。”
王奮若有所思的瞥了葉開一眼,看著江來說道:“江來,這不是遊戲。也不是你們修的瓷器,哪裡修的不好,再重新上個色抹點兒粉......這罪名要是定下了,怕是就很難再更改了。到時候後悔莫及啊。”
“難道定錯了,也不許更改?”
“怎麽可能定錯呢?”王奮笑著說道:“我們自然是有理有據,這才會給你定罪。”
“你都有理有據了,我再說什麽不都是狡辯?”
“你......”
“王頭兒,我覺得吧,這家夥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不見棺材不落淚。”
“咦,這話有點兒耳熟。”江來想了半天,才想起來之前自己才對孫打眼說過這句話,沒想到風水輪流轉,孫打眼沒見著棺材,自己倒是要先被「蓋棺定論」了。
“咱們也別跟他說軟話了,他不願意開口,總有人願意開口.......咱們重點審訊施道諳,他是個商人,商人哪裡講什麽兄弟情義的?咱們一問,他指定樂意張嘴。”葉開轉身看向身邊的王奮,請示說道。
江來忍不住樂了起來。
“你笑什麽?”葉開問道。
“你不了解施道諳。”
“哦,你了解他嗎?你覺得他是一個什麽樣的人?”葉開心中暗喜,倘若能夠從江來這裡找到突破口,倒也是一招妙棋。
“他是一個商人。”江來說道。
“你說的和我說的不是同一個人?所以,我對他的定位沒有錯誤。”
“不,他是一個有骨氣的商人。”江來糾正說道。“不信你去試試。”
“喲,在這兒講兄弟情義呢?你們倆都不願意說,那就是同謀......”
“我們倆要都是被冤枉的呢?”
“那是你們倆的房子,東西是在你們屋子裡找著的,誰冤枉你們?別人怎麽偏偏把東西往你們家送,不往我家去送呢?”
“有可能......他們找不著門?”
“江來,端正你的態度。”
江來看著葉開,說道:“我的態度很端正。我要是知道是誰放進去的,我就告訴你了。我不知道,所以就不知道說什麽。讓我說謊話騙你,我不願意,你也不樂意,是不是?”
王奮的手指頭輕輕叩擊桌面,示意葉開不要「激動」。審訊的技巧,就是要有人唱紅臉,有人做白臉。自己這邊和風細雨,葉開那邊自然就要充當急先鋒,什麽難聽或者刻薄的話都要講出來。這就是搭檔的含義。“江來,我們不要你說謊話,我們要聽你的實話。我們手頭上有證據證明,你是青銅人頭像最密切的接觸者,在它還不曾向公眾展示之前,就是你負責去對它進行修複......”
“是的。”江來對此並不否認,這是眾所周知的事情,畢竟,他自己也「炫耀」似的發到微博上去了。“我受尚美集團董事長林初一委托,對青銅人頭像進行修複。”
“青銅人頭像修複完成之後,被存放進入專門保管重要古董文物的X號小庫房,是不是?”王奮接著追問。
“是的。”江來點了點頭。
“你曾經三次進入X號小庫房,是不是?兩次由尚美集團董事長林初一陪同進入, 一次是你自己單獨進入......”
江來看向王奮,說道:“這是林秋舉報的吧?”
“江來,不要詢問我們的信息從何處得來。你只需要回答我們到底是還是不是。”
“是的。”江來再次點頭。
“而且,三次進入X號密庫,你都提著箱子進去的......”
“那是我的工具箱。”江來說道。“我習慣隨身攜帶。”
“我們檢查過你的工具箱。”王奮看了李莫一眼,李莫會意,立即起身把江來的工具箱提了過來,打開放置到桌子上面。“倘若裡面放一隻青銅人頭像贗品,然後在X號庫房進行替換,再把真正的青銅人頭像裝走,應該不會有人發現吧?”
“怎麽可能?出入都需要經歷嚴格的搜檢。”江來解釋著說道。
“別人出入需要嚴格的搜檢,你自然是不需要的。”王奮出聲說道:“我們特意調來搜檢監控視頻,除了第一次人兒林初一一起進入時遭遇搜檢之外,第二次你和林初一一起進入以及第三次你獨自進入的時候根本就沒有經過搜檢程序。哪個安保員膽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搜檢自己的老板?搜檢老板的男朋友?”
“我說我進去是為了臨摹八大山人的畫,你信不信?”江來出聲問道。
“不信。”王奮搖頭。
“可我還是要說,我進去是為了臨摹八大山人的畫。”江來聲音堅定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