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玉州時,虞家和宋家隻隔著一堵牆幾棵樹,是近得不能再近的鄰居,兩家關系處得極好,從來沒有生過半點齟齬。
非要挑刺,那也只是虞爍總比不過宋公子宋秋靄,暗戳戳地在背後嘟囔了幾句會讀書了不起之類的話。後來深深折服於宋秋靄別人家孩子的優良氣質,兩人一武一文、一動一靜,還挺玩得來。
虞燦和宋秋霖就更要好了,雖說性子也是南轅北轍,但不知為什麽就是有說不完的話,湊在一堆就能嘀嘀咕咕一整天,若無人去請,她們都能把吃飯這等人生大事給忘掉。
可是自打進京,虞燦熱情滿滿地給宋秋霖去信一封,結果得到的回信語焉不詳,沒說過得好不好,也沒說任何有趣的事,讓她看了有種深深的不安。
宋秋霖對她抵京一事倒是顯得很開心,說得最多的也是若能見上一面就好了。
信上還問了她習慣不習慣,有沒有找到好吃的甜點鋪子,問候了她爹娘哥哥,還讓她與虞府幾個妹妹好生相處,莫要頑皮。
這些都與從前的宋秋霖一樣,待人始終是真摯友善的,細致貼心,每一處都能想到關切到。只不過從前的宋秋霖很願意給虞燦分享自己生活中的事,傾訴大大小小的歡喜與憂愁。
然而那封信上,卻無半句與夫家相關的字句,這情況放在一個新嫁婦身上有些不正常。
若是嫁得好,肯定會願意和手帕交分享一些近況,就算過得喜憂參半,也會有扭捏又甜蜜的事情想要傾訴吧。
虞燦沒有再去信詢問,因為知道問了亦是徒勞。最關鍵的是,若宋姐姐在夫家的日子不好過,常常去信說不定還會讓她婆家的人不高興。
“妹妹?你在想什麽?”虞爍夾了一塊桂花糯米藕,放在虞燦的小碗裡。吃的都沒能引起她注意,看來是在想正經事了。
“我在想要不要去寧州踏青。”虞燦自不會當著景硯說宋姐姐的家事,隻道自己想去寧州玩耍,卻又擔心來去太耗時間和功夫。
“一去就是七八日,爹娘肯定不放心。而且還得準備好些東西,也不知能否提前定到合適的住處。唉,想想又很麻煩。”
虞燦看了信就知道,自己就算去寧州也不可能住宋姐姐的夫家。
那府上姓寧,老太爺致仕前曾任禮部侍郎,長子寧培玉如今在國子監助教,次子寧培旭是老來得子,如今二十有三,還正是宋秋霖的夫君。
兄弟二人中間還隔著五個姐妹,有嫡出有庶出,都嫁在寧州與京城,相隔不算遠。這些還都是姚氏打聽到的消息,否則虞燦都不知道寧家是個什麽情況。
虞爍知道她想去看宋秋霖,想了想若是能找個莊子住一段時間,過了踏青節再回來也不錯。剛想說回去與母親商量商量,就聽得景硯主動開了口。
“若是去寧州不如同行。”景硯見兩人有些猶豫,接著又道,“國公府在寧州有座小莊子,若你們不嫌棄,可以在那裡住上一陣。我正好有事去寧州,來去有個照應。”
當然,去了寧州,他也是要住在莊子裡的,因為他本來也沒什麽事要做嘛。
他隱約還記得,譽王府在那邊也有一處小莊子,到時候玉三和虞府另外幾位姑娘都可以擠到那邊去。畢竟他的莊子也不大,住不下那麽多人。
虞爍看到他一副沉思的表情,還以為他要去寧州做什麽驚天動地的要緊事,連忙擺擺手道:“怎麽好耽誤你辦事?就算要去,我們也不好住你那裡。”
虞燦原本眼睛都亮了,可是與虞爍一樣,聽說他是有事在身就覺得不好叨擾,萬一是什麽隱秘的事,豈不是容易壞了人家的大計。
“不必客氣,就這樣定了。”景硯一時想不出什麽借口來,隻好乾巴巴地自己敲定,仿佛這樣大家就能愉快地玩耍。
虞爍驚訝地看了看景硯,不知道他這又是鬧的哪一出,最近的他是越來越怪了,明明不是個獨斷霸道的人,今天居然直接敲定了他們的踏青節計劃?
該不會是看了什麽《霸道將軍俏農媳》,覺得書裡的將軍很帥氣吧?唉,此書害人不淺啊。
虞燦見他毫不在意會被打擾,心裡就已先有了一絲小期待,但她還是抬眼看向了哥哥,等他來做決定。
虞爍被虞燦的小眼神盯住,哪裡還有不明白的。妹妹本來就愛玩,寧州還有個宋秋霖在,聽說景硯能帶他們一道去,怕是心都已經飛走了。
“那到時候就叨擾國公爺了?”
“不必客氣。”
景硯心中似有一塊大石頭落了地,一陣輕松過後,又升起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愉悅,還有一些別樣的情緒在躁動。
他甚至幼稚地期待時間過得再快一些,這奇異的情緒讓他感覺自己變了一個人,竟忽然理解起書上那些癲狂的主角,總是能做出一些癡傻之事。
若非有所顧忌,他如今怕是也會那樣吧?不過,幸好他還有所顧忌,否則虞燦肯定會將他當作無所事事的蠢貨。
景硯並不認為喜歡一個人就該放棄自我,若連自己都不顧尊嚴,那對方憑什麽要喜歡自己?特別像是虞燦這般聰慧可愛的姑娘,定是不會看上京中那些油嘴滑舌無底線的公子哥兒。
一想到公子哥兒,景硯忽然有些危機感。現在京中十七八的公子哥兒,是不是太多了一些......
遠的不說,就賀羨羽與東安二人,還有與虞志遠同在大理寺的崔鬱,似乎一個個都生得一副好相貌。而且這幾個人品還頗看得過去。
特別是崔鬱,家世背景,德行前程,樣樣都算得上頂尖。最關鍵的是他有機會天天與虞志遠打交道,這可不妙。
要是虞志遠腦子一熱看中了崔鬱可怎麽是好?
景硯拿筷子的手微微一緊,哢嚓一聲,脆弱的竹筷斷得乾乾脆脆。
“哎呀,國公爺,你這是有多大的火氣啊?”虞爍看到他黑沉沉的臉色,驚得連忙給他斟了一杯涼茶。“來來來,先喝了消消火。有什麽事不能解決的?說出來我們一起想想辦法啊。”
看到虞燦也遞來疑惑的眼神,景硯更不知該如何解釋了。
他能說什麽?總不能說他在吃莫名其妙的飛醋,還是自己無中生有的那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