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燦聽到大哥與她說話的語氣還與往常一樣,沒有太大變化,心中有種說不出的親近,忍不住傻笑著直搖頭。
她邁開腿噔噔撲騰過去,扯住他袖子將他拉到一邊。“哥,我給你說個事。”
虞燦墊著腳,虞爍彎著腰,聽她嘀嘀咕咕說完,臉上驚疑不定,緩了好半晌才在爹娘的催促下入了座。
虞志遠親自關上房門,坐回到擺好早膳的長桌跪坐著,道:“爍兒,你在彌國打仗,可聽說過這等異事?”
虞爍擔憂地看著虞燦,見她沒心沒肺還在挑喜歡的菜吃,心中不禁一松,只要妹妹自個兒不害怕,他又有什麽好怕。
聽到虞志遠問話,他回過神來道:“不曾。彌國所謂的巫蠱都是不入流的小伎倆,要是彌人真有傳聞那般神妙,景小將軍哪怕再強悍,也不可能隻身鑽入敵營收割一麻袋人頭回來吧。”
“你這孩子,怎麽句句離不了你那景小將軍!”姚氏瞪他一眼,將兩碗湯分別放到兒子和女兒手邊。
虞志遠頷首,心覺應該走一步看一步,這事究竟是好是壞都未可知呢。況且就算彌國人知道是怎麽回事,還有解決的辦法,他也不敢去通敵啊。
想到這些,虞志遠覺得眼下還有更緊要的事,那便是叮囑一向心大的女兒別露餡。“燦燦,你要答應爹兩件事。”
虞燦放下筷子,認真地看向他。
“第一,無論誰在心中議論你,你都不可露出異色。有時候,外人心裡難免會想些不好聽的話,可你能聽到這些話的事,千萬不能讓外人知曉。”
“第二,”虞志遠神情嚴肅,比之剛剛還要認真,“不管你又‘看’到了什麽畫面,只要與我們家人無關,你都不可去提醒別人。你明白爹的意思麽?”
虞燦想了想,道:“爹是說,就算看到有人會被砍頭,我都不能提前告訴人家?”
“對!這件事,只能我們一家四口知道,絕不可外傳!”在虞志遠心裡家人最重要,為了保住家人,他寧肯閉上眼不看其他人死活。
虞燦點點頭,保證自己絕不往外說,她可不想讓人當成妖怪燒死。
飯畢,虞燦聽到下人說弟妹已醒來,趕緊拉著大哥一起去看。進了側屋,就見一雙白嫩綿軟的團子坐在榻上等待投喂。
一見她來,兩人都伸出手來,奶聲奶氣衝她喊:“姐姐抱。”
兩個一模一樣的團子,腦袋上都頂著兩個小鬏鬏,虞燦愣住了。“哥,他們誰是弟弟誰是妹妹啊?”
由於是龍鳳胎,兩人五官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為了方便分辨,大一些的虞燁便時常著藍色,小片刻的妹妹虞靈便時常著綠色。
姚氏愛將兩人打扮得一模一樣,帶去外邊時好讓人猜誰是誰。虞燁頂著兩個小鬏鬏,還系著與衣裳同色的綢帶,看著像個乖巧女娃,乍看上去像是對雙生姐妹。
虞燁、虞靈奶聲奶氣,一個比一個愛說話,咿咿呀呀活像兩隻小雛鳥。
他們對剛回家不久的虞爍不特別親近,隻緊緊貼著虞燦不松手。兩個雪人般的娃娃“姐姐”“姐姐”地叫,虞燦心都快化了。
虞靈:“我昨晚夢到姐姐給我買小糖人!”
虞燦冒著星星眼:“買買買,姐姐給你買!”
虞燁:“我夢到姐姐給我買小木劍!”
虞燦冒著星星眼:“買買買,姐姐給你買!”
虞爍坐在一旁,端著茶一臉期待道:“妹妹,我昨夜夢到你給我做了雙鞋。
” 虞燦轉過頭,雙眼微微眯起:“哥,夢都是反的。”
虞爍:“......”
兩大兩小坐在屋裡,嘰嘰喳喳聊了會兒互相都不大理解的天,外面便傳來小丫鬟通報,說是秦大夫來給她看腦袋了。
虞燦將兩隻小團子揉了又揉,才依依不舍跟在虞爍身後出了屋。等兩人來到主屋時,秦大夫已經喝了一盞茶,聽姚氏說了說虞燦失憶的情況。
把了把脈,又問了幾句頭疼不疼、身體有沒有別的不適,秦大夫很快斷定道:“脈象正常,沒什麽大事。虞姑娘這種病症有治好的,也有治不好的,用藥沒有太大作用,全看運氣。”
虞志遠和姚氏都認為,比起那兩樁怪事,失憶確實算不得什麽。只要脈象沒問題,那他們就放心了。
秦大夫開了個方子,藥材都是家中常備,隻當是熬個尋常安神湯。
一家人親自送秦大夫出門,虞燦拖拖拉拉跟在後面,低聲拉著虞爍不滿道:“秦大夫在心裡偷偷說我是皮猴,還說我比男孩子還野呢!”
見她不服氣, 虞爍想到昨夜她攛掇自己偷酒的模樣,忍不住好笑。他剛回來時還覺得妹妹長大了,懂事了,還挺會端著閨秀架子,沒多久就發現那全是假象。
“門房家的二小子看到你就躲,生怕你揪著他下河,難道秦大夫說得不對?”
虞燦哼了一聲,偏過頭不再理他。一家人將秦大夫送到門前,剛讓門房把門打開,一個血淋淋的男人砰地一聲從外面砸進來。
“哎喲!”姚氏嚇得驚叫,拉住虞燦往後退,還不忘遮住她眼睛。
虞志遠和大夫也嚇得不輕,倒抽一口冷氣,好歹穩住身形沒後退,但也沒膽上前。虞爍是上過戰場的人,早看慣了類似場面,缺胳膊斷腿還能蹦躂的都沒少見。
他帶著謹慎走上前,俯身將人翻了過來,當看清蒙在血汙後的臉,驚得雙眼大瞪。
“爹!快讓人安排客房!”虞爍三兩步走到門口,朝外掃了一眼,見四下無人,連忙把門關緊,一把撈起地上的人扛在肩上。
“你認識?”虞志遠見他隻點頭不說話,心中隱有所覺,此人身份怕是不便說出口。他轉頭看向驚異不定的秦大夫,拱手請道,“要勞你再留一會兒。”
秦大夫頭髮花白,在這小城行了幾十年醫,平時治的都是些頭疼腦熱屁股痛,還從未見過傷成這副模樣的人。
背上數十道刀劍傷,腿骨和左手似乎還斷了骨頭,氣若遊絲,一副隨時都可能死掉的模樣。
他見虞志遠父子神情複雜,覺出這事不大簡單。可醫者仁心,躊躇片刻還是點了頭。“走吧,先進屋。”